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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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夕陽,便想起故鄉,想起父親。

我的父親,你在那個世界,還好嗎?你已離開我,這么久。

你留給我最后的記憶,是離世前眷戀又無助的眼神。久已不回家的我,伏在你的床前,看著形如枯槁的你,痛奔涌著,找不到出口。

而那天,在我放下一切飛回你身邊的那個傍晚,故鄉的夕陽,仿佛從未有過的美,凄楚與熱烈,如尖刺,靜靜蔓延。

在很多個時候,我都會想:父親,你的心,究竟是怎樣的?人性,為何如此脆弱?我們的父女之緣,又是什么?你給了我生命,卻又使它支離破碎。你知道我一路走來,經歷了幾多艱難?

我曾毅然決然地離開你,遠遠地離開有你的地方。我知道,放逐了自己,也就放逐了你。我用孤獨和冷漠來責罰你。也許我做到了。你竟然老得那么快,走得那么急。再見,已是生死邊沿。

可是父親,你知道么,我曾經那么想找回你。我在每一個人身上尋找你,尋找曾經有愛的你。

送你走的那天,故鄉的夕陽,亦如從前。漸隱漸沒的余暉,仿佛你對世間最后的囁嚅告白。

我默默把你還溫熱的骨灰,一把一把撒進了水流湍急的瑪納斯河里。看著它們,隨著漩渦,轉瞬即逝。父親,這條河,是不是也能把你帶回,那么多年你想回卻再也沒能回去的故鄉。我告別了你,是不是就告別了曾經的愛恨。沒有你的地方,還是不是故鄉。這么多年來,我是不是早已認他鄉作故鄉。

只是有時,偶而看見路邊年輕的爸爸,手牽蹦蹦跳跳鶯聲燕語的小女孩兒,從眼前如一幅畫般走過,我會無法遏制地,突然陷入前世的輪回里,心底,淚傾如雨。

父親,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愿停留在你張開手臂擁抱我的第一個瞬間,讓我們,好好地,重新來過。

然而,一切皆已是不歸路。愛與恨,都無法再回頭。

我們都只是命運長河中,溺水掙扎的人,無助渴望著岸上的一雙手。

圣經里說:愛如捕風。

生亦何歡,死又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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