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看著一只麻雀出了神。
這種在中國土地上隨處可見的小生靈,土頭土腦,又機靈得很。成群結隊,撲棱棱飛來一群,又不知所以地突然飛走,不知道它們的邏輯,像極了一群孩子,看著讓人突然發笑。四季里都有它們的蹤跡,低低地,自由地飛,像是一只只梭子,編織天空的經緯。也在地上跳來跳去,嘰嘰喳喳,七嘴八舌,道著見聞的長短,但似乎沒有多少安全感,又匆匆離去。
去年,在重慶的第一個冬天,經常看到它們,然后想起家鄉的樹木,房屋,還有冷冷的冬天。
麻雀是北方最常見的鳥兒,在麥秸堆上,電線上,屋檐下,在人們的日常生活里。入冬后,就很少看見鳥兒了,天空陰郁而冷清。光禿禿的枝椏,像老人枯黃的手臂,無助地伸向天空。偶爾,會下點雪,屋頂上,樹枝上,還有路邊干枯的小草叢里都會積著點殘雪,有時候還會有冰碴兒。空氣是干嗖嗖的冷,幾只麻雀立在電線上,凍得傻傻的,黑乎乎的,看著特別可愛。
它們也許是離白云最遠的鳥兒吧,看著它們,我經常會這樣想。不是帶來春天的燕子,不是催促農種的布谷,也不是傳達佳音的喜鵲,普通得讓人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只是撲棱棱,撲棱棱給乏味的生活添點聲響,加點生機。而它們也是安然自若,沒有太多壓力,沒有很大夢想,隨遇而安。
很少看到過離群單飛的麻雀,有時看到它小小的翅膀,一下一下努力地扇動,急急地飛向某個方向,心里會有點悵悵的。也許,那個樣子像某個時刻的我吧。
寒假坐火車回家,看著窗外的景色由山水蒼綠漸漸轉為夜的黑,當火車快要駛入西安時,透過車窗上凝結的薄薄水汽,我看到古城上空綻放的煙火,和墻頭的霓虹,寧靜祥和,莫名的幸福感突然襲來。下車后呼吸到沁入心脾的寒冷,眼圈熱了。那樣的冷,才是北方的麻雀熟悉的味道。
很多次問自己,離開究竟是為了尋找什么?失落的幸福感,還是為生存找點希望。很少離家,更不用說站在嘉陵江畔思念故鄉的黃河水,思念灘涂上被風吹動的蘆葦,還有沙堤上每年四月的棗花香。記得那樣的情境,就像是孩子記得黃昏的炊煙指引的是家的方向,像是未曾痊愈的疾,會在某夜隱隱作痛,將夢攪得心酸而又冰涼。
二月入渝,山腰上如豆的燈光,穿過黑黢黢的夜,照在離人的心上。也在慢慢地習慣,潮濕的氣候,麻辣的口味,急躁的脾氣,還有空氣中如有若無的火鍋味。現在,窗外是明媚的春光,桃花含笑,楊柳嫩俏,隨處可見的溫柔的風,吹送春日微微的倦意。
友人說,喏,這邊的花開了。他從重慶回去,等了好久,終于盼得家鄉的第一朵花開。而我,這只小麻雀,卻留在長江以南,想象著黃河的大水湯湯。
時間靜靜走,我也曾在黑夜流淚,在清晨歡呼。慢慢懂得,是麻雀,云端還遠,那在廣袤的鄉土上,自己還能做點什么,為了夢想,還能堅持點什么,為了未來,還能改變點什么。離土地最近,離生活最近,離人間煙火最近的鳥兒,執著和尋覓,為了快樂的生活。
麻雀,靜靜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