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家門,已經(jīng)六點多鐘,趕了一天的路,我累得癱軟。
爸,媽,我回來了。每次我出遠門回來,都要這么打招呼,然后媽媽向我噓寒問暖,妹妹向我問長問短,爸爸應我一聲,哦,回來啦。
此刻,家中異常地安靜,媽媽愁眉苦臉,妹妹傻里傻氣地看我,還不停做各種手勢,我不懂她到底在比劃什么。
怎么啦?溫燦。我問著妹妹,她像一只受驚的小鳥,把臉繃得緊緊的。
我剛想追問下去時,爸爸兇神惡煞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啪!這是我打的。
啪!這是替你媽打的。
啪!這是替你妹打的。
啪啪!這是替蘇雅打的。
我還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爸爸已經(jīng)打了我五個耳光。陣陣痙攣抽動我的心,讓我感到天昏地暗,酸、甜、苦、辣一齊涌上心頭。
我抹去嘴角涼涼的東西,是血,我的嘴角在淌血!我靠,這是我親爸嗎?回來的路上我想過他會罵我罰我,但沒想到他會一下就連扇了我五個耳光,我真有點難以承受。
爸,你聽我說。
不要叫我,我沒有你這種兒子,我沒有打電話不接,公司忙不管的兒子。你把蘇雅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萬一有個不測,你如何向她父母交代?你想過沒有!爸爸的吼聲似乎震動了每樣家具。
爸,你聽我解釋。我實在不知道我能說什么,因為確實是我做錯了,我身為公司的設計總監(jiān)卻擅離工作崗位那么久,要不是老爸撐著,公司不知道損失了多少。蘇雅雖然早已回到家,但她爸媽也不會毫不追究,肯定給爸媽施加了不少臉色。
我沒必要聽你解釋,要說跟蘇雅說去。爸爸說完,“嘭”地一聲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媽媽憐惜地望著我。兒子,痛不痛?要不你也打媽媽一巴掌,也許心里好受些。
哥——溫燦一向是個剛強的女孩,現(xiàn)在看到她快要哭了的樣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沒事的話,我進去休息了。
哥,蘇雅在你房里。
蘇雅在我房里?她怎么知道我回來了?我硬著頭皮走進去。
蘇雅,我……
面對她,我感到愧疚、尷尬。
我不想聽你任何解釋,我要三個月后和你訂婚,一年后結(jié)婚,我給你五天時間考慮。
她狠狠地甩上門,我深呼吸,心里好亂。如果蘇雅不是正在上大三,就有可能逼我馬上和她結(jié)婚。
疲憊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承受高速運轉(zhuǎn)的大腦,我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夢中,百合變成了一朵小百合花,我變成了太陽……在漫漫長夜中,只有那么一朵小百合花在那兒,無論狂風暴雨,還是陽光明媚,它都是孤零零地待在那兒。終于,它忍不住問:太陽,你為什么離我那么遠?聽到它的哀求,我緩緩下去,近了,更近了,它受不了我的熱度,枯死了。我痛恨我是太陽,痛恨我過于沖動,我害死了活生生的生命。噢!太可怕了……
該起床啦!恍恍惚惚聽到有人在叫我。
起床!太陽要照屁股了。
金森,讓我多睡會兒。我含糊回應。
別做夢了大哥,我是你妹妹。溫燦拿枕頭砸我。
溫燦,你怎么又來了,壞毛病不改。我平時偶爾睡個懶覺,她幾乎每次都來鬧我起床,是個超級大鬧鐘。
我為什么要改?溫燦擺出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
懂得你的底細,誰還敢娶你過門?
呵,用不著你擔心,我早交了一位網(wǎng)名叫“染思”的網(wǎng)友,我們彼此一“鍵”鐘情,從此我們的愛情“程序”就開始“啟動”,而且從來沒有死過機。
哈,那你們見過面嗎?是個帥哥還是丑八怪?
她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來這兒吹什么牛?出去出去,我要補充睡眠。
哥,你不能睡太多,也不能想太多,生命在于運動,你應該出去晨跑。
說完了嗎?
應該沒完,說說你上哪兒過上二十幾天。
她的追問讓我想到昨晚那個不同尋常的夢。我現(xiàn)在不想談這事,等我想說再告訴你。
哥,有什么舍不得說的?說嘛。溫燦過來搖我的手,聲音比平常低了幾分貝,她絕無僅有的撒嬌幾乎攻破了我的防線。
溫燦,別逼我,好嗎?
好吧,看你這樣子我就放你一馬,媽媽準備好早餐了,快出來填飽你的肚子,養(yǎng)好精神明天接老爸的班。
飯桌上,老爸低頭猛吃,看樣子他氣還沒消。
即使周圍的一切稍微平靜,我也不打算上班。走近自己的房間,無意中瞥見溫燦房門上貼著幾個大字:
上聯(lián):情已欠費,愛已停機,緣分不在服務區(qū)。
下聯(lián):思無應答,想也占線,感情不能充電。
溫燦上網(wǎng)上昏了頭了吧,說的話亂七八糟,寫的字也亂七八糟,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才隔了幾歲就有代溝了?
再靜心想想,這話倒是很符合我的心情。若是平時,我會諷刺她幾句,但今天完全沒心情。有時,我拿她也沒辦法,她是個幼兒園老師,小朋友們很喜歡她的課,后來我才知道她以我平時的一些笑料稍微改個名字套進去就成了孩子們的精彩故事。我威脅她,你想吃牢飯的話可以繼續(xù)玩。對此,她回答,你是個好料子,我要充分利用,你可以預先把我送上法庭。
正好我有一位朋友在法庭工作,第一次讓他幫我捉弄溫燦,他很為難,我再三催促,他才肯幫我。我們演的戲很逼真,溫燦的臉色變得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終于,我忍不住笑開了懷,朋友拉著一張苦臉,一個勁說“對不起”。
我說的這位朋友叫向穹,是一位很出色的律師。在那之后,當他與溫燦會面,眼里總會散射出光芒,而溫燦仍我行我素,瘋瘋癲癲,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向律師要當真看上她,日子可不好過。
走進房間,我好沉悶,鏡中的自己比以前瘦了好多,哪天真成了排骨也難說。
我不知不覺間看著手腕發(fā)呆,歲月果然能抹平傷疤,我已分不清那是牙印還是別的什么。為什么傷痕撫平了,記憶中的百合仍不褪色反而更清晰?我要不要與蘇雅訂婚?訂了婚我有幾分快樂?我無法擺脫矛盾又復雜的心理。
我不愿意想下去,撥打熟悉的號碼,等對方回話。
喂,你是哪位?
我說,我們訂婚的事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畢竟你還小。
溫陽,我不需要幾個月時間,我馬上告訴你答案,我不會與你訂婚了!
“嘟嘟嘟”幾聲,她甩下電話。
我趴在床上,真想一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