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下雨一萬年!
此刻打開墨跡天氣看到未來15天的天氣預報的人,只要不是對雨有種格外的熱愛,足以支撐自己熬過千篇一律的潮濕感,現在心里的感覺都差不多是上面的七個字吧。
畢竟歌詞的前半句也說了,最美的是一起躲雨的屋檐,本就不是下雨天嘛。
不死心地再下拉一次App界面,咦?這是什么情況,周圍的兩天都是大雨滂沱,中間居然出現了晴天,簡直難以置信。不過晴天這么難得,自然是要認真規劃一下,出去把自己曬得清爽然后重返雨期,在和天氣的彼此嫌棄之中奔向陽光普照的五月。
但如果他們過段時間再查看一下,會發現晴天突然消失或者變成兩天了也說不定。
地上的人兒在地上奔波,天上的人兒在為自己的無心之失忙得不亦樂乎。
這種事情古今皆有,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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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著可愛發髻的小童子抱肩環胸而立,一臉“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無奈表情,少年老成的模樣,看起來與外表十分不符。他看著已經在酒香里醉暈過去的白發老頭兒,嘴巴斜斜一抿,旋即跑出去拽了某人的衣角進殿。
被拉著衣角進來的老婆婆反應過來,提溜著小童子的后脖頸,站到了老頭兒身邊。
死老頭子,喝酒就算了,還在棋盤旁邊,在旁邊就算了,還打翻!
就是,還打翻!小童子幸災樂禍,誰讓爺爺不讓他碰酒盅。
別學舌,還不快來幫忙收拾殘局。婆婆從袖中抽出一塊光芒周繞的絹帕,覆在棋盤上,小童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喝醉了的白胡子老頭兒撤到了睡榻上。
老頭兒在夢境里睡的沉,偶爾嘟囔一個名字。小童子聽不清楚,余光看見奶奶的耳朵驟然間紅起來,只覺得奇怪。
死老頭子,下次再敢讓我幫忙收拾試試。老奶奶嘴上罵著,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忍笑。
那棋盤并非尋常所見,只見縱橫各八道線將棋盤分成了七七四十九格,其中一格的酒正慢慢地被絹帕吸收,絹帕上原本精神抖擻的花朵藤蔓也逐漸顯出醉意,醺醺然耷拉著腦袋,有規律地左搖右擺。
但無論如何,被酒浸濕的格子是沒辦法變回原來的樣子了,最理想的狀態也只是讓凡間變成陰天或多云。除非這七七四十九天過完,棋盤才會顯示出凡間本應有的樣式來。被酒浸濕的棋盤格能變成完全干燥的狀態,還真是偶然之下才會出現。
小童子雖幸災樂禍,卻也不忘記給爺爺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這才回到奶奶身邊。看著絹帕上的植物,玩心大起,一直伸手去逗,難得見到小童子臉上表現出屬于孩子的稚氣。平日里一看見他伸手就會咬的花朵藤蔓,這時候戰斗值也已經下降為零,只能盡力繞著他的手指打著轉兒躲。
棋盤旁的酒壇這時候還剩了小半,老奶奶閑坐無事,索性仰頭喝盡。喝完咂咂嘴品了一品,施陵釀的酒果真是不錯,下次等他從武夷山來的時候也給我帶上幾~
話未說完,只見小童子掩嘴驚呼,一把奪過酒壇護在懷中:奶奶你酒量那么差怎么能喝~咦?
眼前的奶奶依然氣定神閑地瞇眼笑,醉倒?那是只有你爺爺才會做的事情。
可是你平常不是沾酒就倒嘛,童子心中腹誹。
噓,記得和你爺爺保密。不然我就說這剩下的酒都被你喝了。奶奶旁若無人,將本來就在小童子懷中的酒壇子又向他懷中推了推,順便摸了摸他的頭,瀟灑出門,當然,出門前還不忘把已經醉倒的絹帕帶走。
-2-
老奶奶一進入侍弄花草植物的苗圃,里面的各路小精怪就開始嘰嘰喳喳地問安,還不忘了把這些天來聽到的奇聞異事整理出一個系統給老奶奶說上一說。
不周山的黑龍尾巴動了一動,沒睜開眼睛就又睡過去了,可憐附近的土地老兒不遠千里拄著手杖齊刷刷準備拜見,又拜了個空。
瑤池那兒的白蓮不知何時變成了火一般的紅蓮,太上老君前去瞅了瞅,卻沒看出什么問題。
王母娘娘家的小七下凡去,不打算回來了,娘娘在房間偷偷抹淚,誰都不準進去。
聽到這里,老奶奶眉頭一動,轉頭朝著鳶尾花問,王母娘娘在房間偷偷抹眼淚?
鳶尾花伸出葉子,為奶奶編了個花朵發冠,青鳥叼起花冠翩然飛起,將它輕輕放在老奶奶頭上。鳶尾忙完才拍拍雙葉,微微頷首,消息確是這么說的。
老奶奶微微一笑,那我家老頭子倒是誤打誤撞,讓老天替王母流了不敢在人前流的淚。量雷公電母這次也不會因公找上門來。若是找來,定是為了我家老頭子那兩壇子佳釀罷。
小精怪們頓上一頓,剛準備接著講,只見小童子闖了進來,它們果斷齊刷刷地向老奶奶身后躲去,只求這小霸王可別又大鬧花圃,嚷著要和他們玩兒什么捉迷藏。上一次他來捉迷藏,基本上是把整個花圃翻了個底朝天啊。就連那絹帕上的小植物都和它們同仇敵愾,一見到小童子便咬。
老奶奶安撫了一下身后躲著的諸多小精怪,蹲下身子給氣喘吁吁的小童子擦擦汗,怎么跑得這般急,我不是才剛出門么?
小童子用袖子在腦門上隨意蹭了蹭,說道:奶奶你剛出門,雷公就帶著電母來興師問罪了,我一個小孩子招架不住啊,爺爺又還沒睡醒,只好來找你呀。
剛說到他們呢,這就來了。走,去看看這兩位常客。奶奶臨去時給空中飛著的青鳥留下了食物,才牽著小童子的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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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牽著自家孫子踏入殿內的時候,雷公電母正低頭咬牙切齒地圍觀著那方棋盤:好不容易確定了近日不下雨的檔期,抽空下凡轉轉,結果這老頭子倒好,一杯酒就把兩人的假期毀了,這筆賬不算可不行。
雷公電母,下雨的事情又不歸你們二人管,怎么也氣鼓鼓地來興師問罪?這種事情老奶奶見得多了,畢竟老頭子也不是第一次醉倒。
沒錯呀,下雨的事情歸龍王管,龍王老人家剛急匆匆地沖上天下了雨,得知天氣突變這檔子事又是你家那位鬧的烏龍,這不是拜托我們二人來問候一聲,看看這回又是喝的什么酒么。
電母一言不發,正用法術烘干尚滴水的發梢,說話的這是雷公。
老奶奶看著他們倆略顯尷尬的裝束,心里也猜了個十之七八,干脆笑著順著他們的話答道:這回喝的是桃花釀,不巧,最后一壇全被老頭子喝完了,想嘗鮮啊得下次來。
小童子抬眼看著自家撒謊也不臉紅、酒量超乎常人的奶奶,嘆了口氣,乖巧地去端了茶來:雷公叔叔,電母姨姨請喝茶。懂事聽話的小模樣半點沒有大鬧花圃時候的混世魔王之感,這要是被鳶尾花它們看見,估計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哎,言蹊真乖。
電母也算是從小看著小童子從襁褓里的小不點長到如今的身量,雖說每次都是來找他爺爺的,順路來看小不點,想到他的身世,暗自心疼了一會兒。索性打發了雷公去陪言蹊到一旁看自家坐騎,從小他就最喜歡這類坐騎,親昵得很。
因是熟人,老奶奶也不擔心,只過去看了看棋盤,說道:放心吧,老頭子這回只撒了小半杯,方才已經緊急施過法術,大雨不會再下,連日小雨是避無可避。不過他也是很自覺地將棋盤升了個級,否則你們淋的可就不是雨水了,說不定還帶著桃花釀的酒味兒。
想到多年前下的那場雨,二人齊齊笑了起來。
電母也不忘為雷公爭取些假期被打擾的福利,說吧,這回是不是也得送我們幾壇酒,否則我可真的要去告上一狀了。
老奶奶一口答應,再過些時日施陵會來看我家言蹊,順便給老頭子帶酒,到時候給你們留出兩壇,可還行?
電母余光看著和雷公玩鬧的小言蹊,不由得問道:他父母有消息了么?這么久過去了,總也該回來了吧。
老奶奶端起茶碗,用茶蓋輕輕拂去水面的茶葉,啜飲一口,方才說:聽說,瑤池的白蓮近日變紅了,太上老君不知道,我卻知道是怎么回事,怕是快要找到了。這些年也麻煩你們,每次都來陪言蹊,否則他可不得悶死。
嗯哼,聽說上次還大鬧你家花圃了?電母嘴角一抿,青鳥可是傳信使,沿路知道這事的可不少。電母話音一轉,看在言蹊的份上,不打算去人間助他們一臂之力?
他們二人快些回來,許是就沒事了。這件事,只能他們自己解決,我和老頭子著急也沒用,貿然插手,恐會弄巧成拙。
也好,畢竟當年那件事情······
殿外的小童子正開心地笑著,他玩著雷公手中的閃電球,絲毫未覺殿內二人關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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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雷公電母,哄玩累了的小孫子回自己的房間睡著,老奶奶這才坐到睡榻旁,戳了一下仍在呼呼大睡的白發老爺爺:還裝睡?人都走了。
老爺爺吧唧兩下嘴,悠悠醒轉:咦,我這是在哪里?怎么下午就睡著了,人老了就是沒用,哎!
老奶奶了然地嫌棄著演技極差的老伴兒:得了,你當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醒的?聊到你當年第一次出錯的時候,我就聽見你噗嗤笑了一聲,聽墻角聽的很歡快么?
老爺爺這才撐著身體坐起來,倚著身后軟綿綿的靠枕,狡黠問道:你說那是我第一次出錯?
老奶奶詫異,那難道不是你第一次把酒撒到棋盤上?
白發老爺爺捋著自己的長胡須,得意笑道:那是我第一次將酒撒到棋盤上,卻并非我第一次用棋盤改變天氣。
老奶奶才不想費腦子去猜,只覺得雷公電母和龍王經常來問候自家老頭子,實是在情理之中,這家伙到底給他們添了多少麻煩。
她忘記了,那年他們初相遇時,莫名其妙下的那場雨,和他手中那把變戲法般出現的傘。
她不知道的是,那年滴著水的檐角,和天上隱身偷笑著的神仙。
【尾聲】
在萬里遙隔的人間,正有一名白衣女子持傘緩步,也正有一位公子長身玉立,于船頭迎雨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