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所有武俠故事都有這樣一個內核，在俠與制度的碰撞中，俠通常都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越是大俠，越悲劇。

生而為俠，若他選擇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注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若他選擇與制度對抗，就注定要遭受制度的無情報復。

電影《繡春刀·修羅戰場》再次將武俠和歷史融合在一起，以薩爾滸之戰為引子，作為明軍主力的西路軍被努爾哈赤殲滅，張震飾演的沈煉、張譯飾演的陸文昭劫后余生，看到的卻是殘垣廢壘，瘦馬空壕，數萬明軍精銳的尸體散落在煉獄般的戰場上。

其后數年間，東林黨被閹黨壓制，魏忠賢編纂《三朝要典》，給東林黨人定性為叛逆。從此魏忠賢一家獨大，陷害忠良，禍亂蒼生，再無人可鉗制。

亂世之下，一個畫家因為畫作被過分解讀引來殺身之禍；一個和尚因為證詞不嚴謹將一輩子的修行毀于一旦；一個錦衣衛說錯一句話被同僚記在小本上，一經揭發就被打入詔獄。

大時代背景下的小人物命運浮沉，每個人都面臨著艱難抉擇，是遵照俠義精神寧折不屈，還是茍全性命明哲保身？

02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沈煉看得通透，他一直都明白自己只是一條狗，心里沒有什么執念和妄想，只有活著。在酒后口無遮攔的好友妄議君王被追捕時，即使對上那雙苦苦哀求的眼睛，他依舊能狠下心來橫刀相逼。

“沈煉”二字，在偏旁部首里，有水火不容之意，他這這樣的人，不會是揭竿而起的少數者，也不會成為為虎作倀的大多數，他在黑白之間的過渡地帶，謹守著自己認為的道義和底線。

從頭到尾，沈煉都給人一種無力感，因為錯手殺了凌云凱于是被逼燒掉案牘庫，作案被發現便殺了東廠的掌班，殺了掌班又被裴綸苦苦追查。為擺脫一個危局反而陷入另一個更大的危局，他只求一條活路，但最終還是無法擺脫命運給他安排的走向。

得知北齋的身份，沈煉把她綁到湖心逼問同黨。北齋不說，他便把鉤子沉入水中，一點點看著鉤子下沉，直到北齋整個人都被拽到湖中。

其實只要多撐幾秒，沈煉依舊可以心硬如鐵。可感情就是一剎那的心軟，沒有過多的修飾。沈煉在船上靜默片刻，隨即縱身而躍，他救起北齋，就注定要走一條不歸路。

自古柔情撫慰英雄心，卻也鋒利如刀，扎心銷魂。

從破廟里的“水是我吹溫的，哪里燙啦”到最后斷橋訣別大喊“滾”，沈煉濃情如斯，偏偏不善言辭，哪怕付出一切，以命相博，也始終保持克制。

一心想妥協卻總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沈煉，在戰場、兇殺和愛情中的每一次幸存，都讓人覺得是抓到了一道光。

03

如果說沈煉是整個故事的核心，那么陸文昭就是撐起故事情節的柱子。前期的隱忍和后期的爆發，讓人又愛又恨。

八年前的那場戰役，陸文昭是幸存者之一，望著尸橫遍野、流血漂櫓的戰場，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對生死的執念更甚。

再次出場，陸文昭已經身居高位，但他還在極力攀附魏忠賢，下水捕魚、阿諛奉承的嘴臉讓人覺得惡心，但上帝視角的觀眾又能從這些卑微的行為中感受到他內心那股強勁的隱忍。

陸文昭說：“這個歲數，情義、氣節都磨得差不多了，還沒有這點念想，活著跟死人有什么分別。”

于是他想換一種活法，表面趨炎附勢，實際上投靠信王，意圖謀反改變這如修羅場一般的世道。

奈何到了最后，天還是不遂人愿，向著太陽掙扎的鬼魂，就只剩一聲痛極了的咆哮，然后灰飛煙滅。

當他恍然大悟自己也會被滅口時，身上迸發出一種兔死狗亨的悲壯和舍我其誰的血腥，一人手持大苗刀闖入數倍于自己的敵人陣營，奔赴修羅場上的最后一戰。

臨終前，他血肉模糊的手指本想觸碰一下師妹丁白纓，卻又戛然而止。愛藏于心，陪著自己的執念一同死去，任人踩踏。

04

裴綸出場的時候，我總覺得這位官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看了十多分鐘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陳俊生嗎？

和《我的前半生》里的陳俊生的渣賤不同，雷佳音把裴綸演得很有喜感。

出門辦案，他不忘來上兩口新鮮糕點；抓住別人的小辮子，直接把下屬的舌頭當硯臺；在東廠門口那種生死一線的關頭，他卻問北齋是不是和沈煉睡了。

裴綸一開始看沈煉不順眼，是因為心中覺得自己唯一的朋友是沈煉殺的。但后來他為陸文昭所傷，生死關頭是沈煉救了他。沈煉與信王交易時，他一直糾結是否報告東廠。但最后還是決定相信沈煉，在決戰之時拼死護住吊橋。

作為一個吃貨，對于裴綸而言，什么樣的世道都不影響他品嘗美味佳肴。他見識過這世上最黑暗的地獄，也經歷過這世上最殘酷的人性，但他心里還保有一絲晦暗不明的俠義精神。

最后一戰，丁白纓捂著陸文昭流血的傷口，聽見了不遠處的馬蹄聲；陸文昭終于明白世事如棋，誰都會成為棄子；北齋在斷橋的另一端開始逃亡，等待與故人重復；裴綸在尸野中銜著煙袋，笑著安心赴死。

什么才是修羅戰場，是八年前殺人像割草的那個戰場，還是吊橋前刀都砍鈍了的那個戰場？又或許，真正的修羅戰場，是這個讓人活不下去的世道。

05

古龍有一言：“歌女的歌，舞者的舞，劍客的劍，文人的筆，英雄的斗志，都是這樣子的，只要是不死，就不能放棄。”

沈煉在浴血奮戰后被帶回京城，這樣看來他成了最幸運的人，而我們都知道，他之后的路會更加兇險。

不久之后，滿清的鐵騎將踏破這片河山，并在江浙地區大肆屠殺，廟堂之高的崇禎也好，江湖之遠的北齋也好，他們所堅守的一切，終將在命運的洪流里被踐踏粉碎。

兩部《繡春刀》我都很喜歡，更多是源于它講的是邊緣人的故事，他們沒有主角光環，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亂世浮萍，盛世螻蟻，一切都顯得殘忍和真實，內心柔軟的錦衣衛一步步被逼到絕路，連一只貓也保不住。

但在風雨飄搖里，那些忠義熱血，生死與共，從亂尸堆里重新挺起的脊梁，暴雨后重新鉆出的綠芽，也讓人看見希望。

06

回歸現實，我們同樣也是在夢想、信仰和期望的修羅戰場拼殺，已經失去的，未來想要的，都得靠自己才能掙回來。

我們沒有威風凌凌的飛魚服，也沒有閃著寒光的繡春刀，我們衣衫襤褸手無寸鐵，卻還是要扼住命運的咽喉，不肯屈服。

世人都在感嘆寒門再難出貴子，世界天天懲罰這樣那樣的人，毒雞湯總說丑小鴨之所以能變成白天鵝，是因為他的父母本身就是白天鵝。

可那又怎樣？無非是殊死一搏。你可以被嘲諷，被孤立，甚至被遺棄，但是你還是會追逐你的夢想，守住內心的野望，哪怕夕陽垂朽，哪怕微風轉向急驟。

直到有一天，一房二人三餐四季，你終于談笑自如，活得瀟灑肆意。大家會在偶爾提起你的時候覺得，你有那么一點不同，一點酷。

你有一點酷，永不服輸的酷。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更酷呢？當然是購買我的新書《夢想不會辜負努力的你》，沈煉持刀護一人周全，衷曲著書與諸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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