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開學沒幾天,下鋪的李微就開始滿腹牢騷:好想回家,在這里像坐牢一樣……
我打內心深處鄙視她,好吧!我承認我是嫉妒。
我媽媽不會每天晚上打電話來關心我。即使回家她也不會下廚給我做好吃的。我爸爸更不會像他爸爸那樣陪著他看電影打羽毛球。
我的家其實已經算不上一個家,充其量就是幾個熟悉的陌生人在一個屋子里搭伙過日子。
哦!不!談不上過日子,確切地說是相互折磨。
李薇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家里開了那么大一間批發部,活脫脫富二代。
我每次只能苦笑,都說家丑不可外揚,我怎么敢把家里的那些破事說給別人聽。
原本我以為那些都是謠言,直到今年春天跟吳四妹去縣城買資料書,在商場看到爸爸,他脖子上騎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旁邊跟著一個年輕妖艷的女人,她手里牽著一個芭比娃娃一樣的小女孩。
傻傻的我,在那一刻還想著他肯定是在幫朋友帶孩子,直到聽到那個小男孩叫他爸爸,我才如夢初醒。天!小男孩竟然敢揪他耳朵,他竟然還笑。
記憶中他從來沒有抱過我,連笑都不曾笑過,即使我每次考試拿第一,即使我以全校最高分考入重點中學。
眼前的場景使我氣得發瘋!
吳四妹偏偏一臉憧憬地說:“我爸爸要是這么寵我,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我直罵她沒骨氣,異想天開。
她還發揮她的孔乙己精神來安慰我,說想象能治愈受傷的心靈。真是個白癡,要不是她家和我家一樣是女兒國,我才不要跟她做朋友。
我罵她畫餅充饑,自欺欺人,她眼神一下子黯下去。
還好我聰明,沒讓她看出什么破綻,要是讓同學知道這事,我怎么在他們面前抬頭。
我何嘗不是自欺欺人,早就聽說他跟別人生了一子一女,可我一直在告訴自己那是謠言,還因為這事跟二姐吵架。
二姐是個通透的人,初中畢業會考完的第二天,就坐長途汽車去深圳投靠了大姐,現在在一家電子廠做品檢,聽大姐說她現在已經搬出宿舍,跟車間主任在外面租了個套間,過起夫妻生活,但愿她這次能修成正果。
她天生就二,從小沒見她哭過,不管爸媽怎么罵,她也無動于衷,學習成績年年墊底,談戀愛,爬圍墻,泡網吧,她樣樣精通。我無數次勸她回頭是岸,她都說讀書那么用功干嘛!大姐成績那么好還不是讀不成,還勸我悠著點,無論我多么優秀,爸爸都不會多看我一眼,除非我去做變性手術。
現在看來,她是對的,是我執念太深。
大姐則勸我不要受二姐蠱惑,路是自己走的,一定要對自己負責,將來上高中上大學的錢她出。
我問她找男朋友沒,她說沒空,她在網上訂了各種課程,學電腦,學畫畫,學穿衣搭配,學化妝,她要做最完美的自己。
她還還說“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只有自己強大,才無所畏懼。她現在已經攢夠結婚生子的錢,等攢夠兩個孩子上學的錢,再考慮結婚生子。
她要真做到這一步,還找什么男朋友,做個單親媽媽不是更好!媽媽不也是個女強人,生意上多精明多能干。就因為她沒給老錢家生個兒子,結果忍氣吞聲這么多年。
離婚多好!還讓爸爸把她辛苦掙來的錢拿去養小三,蠢得要死!這也許就是他們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寧可拿錢給她男人出軌,也不愿拿錢去給大姐讀書,雖然大姐說媽媽是個苦命人,要怪就怪爸爸。但是我不這么認為。
如果媽媽有骨氣一點,當年果斷的離婚,一定過得比現在好,據說媽媽生下二姐時,爸爸連產房都沒有進,回家將高壓鍋摔爛后,直接搭車去外地旅游,奶奶也不管,還是外婆接她回娘家坐的月子。
所有人都勸她離婚,奶奶都擬好離婚協議書,只等她簽字,她偏偏咽不下這口氣,說什么一定會生個兒子出來,結果!離婚不就得了,哪還有我什么事!
別人都說“錢多多”你這個名字好feel!狗屁!他們就是嫌我多余的意思,這名字還是我媽取的,吳四妹她家五個女兒,她媽媽對她都母愛泛濫。我呢!從小就是她的出氣筒,她把對爸爸的恨全都嫁禍到我身上來。
就說這個暑假吧!別的同學去旅游,去學鋼琴,去學跳舞,我呢!天天幫她看店,還要被她罵。
那天她在卸貨,一個阿姨要箱旺仔牛奶,去拿貨的當口,一個奶奶說要買鹽,她看沒人招呼她,轉身就走了。這邊,阿姨說要微信支付,我掏出手機讓她掃碼,她就在哪里破口大罵:“你個不值錢的,一天到晚玩手機,人家買鹽也不知道拿……(后面的話太難聽,文字表達不出來)”
阿姨聽不下去,說她女兒吃飯都要三請四催,從不洗碗掃地,要是有我這么勤勞,她都要去廟里燒高香,哪里舍得罵一句。
在躺椅上玩手機的老爸突然來了句:“你喜歡就領回去!”
我心里拔涼拔涼的。
老媽沖他吼了一句:“把她送人你來看店!”
然后,世界大戰又一次拉響。
阿姨提著牛奶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嘆口氣離開了。
老爸從抽屜里拿了一把錢走了,媽媽又轉過身罵我,我戴上耳塞去卸貨,左鄰右舍見怪不怪,連看戲的好奇心都沒有。
我怕有同學看見,特意將衣服上的帽子拉起來戴上。
唉!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好不容易熬到開學,真希望我們像高中部一樣,一個月放一次假。
都說初二是人生的分水嶺,我不想走大姐二姐的老路,可我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