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你千方百計的遇到某人后,分開了便不再有理由相見;而還有一些人,他更像是一種符號和標(biāo)記或者成為一種認知;他們出現(xiàn)在廣告、新聞、電影,總之他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我甚至不覺得他們真是存在。
就像狗尾草遇不見赤薔薇一樣。
只是,我忘了,我的判斷總是不準(zhǔn)確的。
二、買帶子的人
第二天下午,我來到了對方指定的一家面包店;現(xiàn)在是下午五點半,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生意很好的時間,下班的放學(xué)的人總有人會買點點心或當(dāng)作早餐。這里面明明有店員就坐在里面,門上卻掛著“休息”的牌子。
好在,我不是買蛋糕的,里面有人就行。
我推門進來,香甜的蛋糕味,讓我心情低落了不少,因為我知道誰喜歡這種味道;里面坐著一個男子,經(jīng)典西餐面包師的打扮,除了沒有帶很高的白色帽子;正是他那沒有遮擋的頭發(fā),讓備受脫發(fā)之苦的我,心情再次低落了不少。
面包店里的人,看到我進來似乎很開心,趕忙站起身沖我走來。
而我也趕忙給他解釋了我的來意。
買我手機帶子的人叫羅齊,就是坐在我面前的人;我本想把東西給他,他把錢給我就這樣錢貨兩清。
當(dāng)他知道我是誰后,便徑直走到我身后,將我背后的店門徹底拉上;看著我驚訝的表情,他笑著給我解釋說,這里有后門,店可以從那里出去。
他誤會了,我驚訝的而根本不是店里有沒有后門,而是他為什么要關(guān)門。
羅齊拉我坐在了正中間的餐桌上;從柜臺里取出他似乎早已準(zhǔn)備好的蛋糕和飲料。他準(zhǔn)備了很多飲料,我最終選擇了我唯一聽說過的一種——牛奶。
我來到這里坐了兩趟公交,又轉(zhuǎn)了三站的地鐵,才來到這里;為的自然不是賣出這標(biāo)價15塊錢的破帶子;只是好奇買的人是誰,他有什么樣的故事。
沒想到,這個叫羅齊的人似乎也是這么想的,而且,他對故事的渴望,完全超過了我。
自從談了戀愛我的所有交際都幾乎只限于她一個人了,很少和其他認識的人來往,八年的時間,足夠?qū)⒁粋€人變得十分的孤單。
孤單久了,就像找一個人說說話;而人,最喜歡的就是對陌生人說心里話。
既然不認識,也就不會有顧慮。
我給他講了我怎樣認識的女朋友,一起經(jīng)歷過什么,發(fā)生過什么,期盼著什么。
我本以為他要么會嘲笑,要么會可憐,或者是不耐煩。
都沒有。
他表現(xiàn)的只有一種,曾經(jīng)女朋友經(jīng)常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神情:無聊。
但他沒有阻止我說下去,直到我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即便到了現(xiàn)在,你真的很喜歡你的女朋友么?”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我也問過我自己,八年,我還真的喜歡她么?
“與其說是喜歡,更多的該說是八年積攢下來的執(zhí)著吧。”
羅齊點了點頭,站起身,拿起了我面前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喝空的杯子。
在柜臺裝滿后,再一次放到了我面前。
“你執(zhí)著的是她,還是放不下堅持八年的自己?”
杯子里不是牛奶,不是水,是透明的,淡藍色的液體,很好看。
“如果,你不介意,我更想聽聽你的故事。”
我不知道杯子里是什么,但很好喝。
三、太多經(jīng)歷的人生
我叫祁斌,我的故事沒什么可講的,也沒什么特別的。
出生在雙職工家庭,獨生子。
因為上一輩孩子比較多,所以,我有很多舅舅,姑姑之類的親戚;雖然他們大多數(shù)也都只有一個孩子,但湊在一起每天家里都很熱鬧。
不是因為他們都來我家,而是我所在的城市就那么大;在大城市半個小時地鐵只是在這座城市里移動了一點距離;而在我家鄉(xiāng)那座城市,自行車稍微騎快點,半個小時就到離開這座城市了。
再加上,父母那一輩有很多都是分配的工作,住房也是如此;雖然逐漸的有所散開,但并沒有散開多遠,畢竟城市就這么大。
所以,我們幾個兄弟姐妹,今天去大舅家,明天去小姨家,周末來我家;所以,每天都很熱鬧。
這種熱鬧就導(dǎo)致一個問題,容易玩兒的太開心,以至于每天的作業(yè)就草草寫完了。
隨便糊弄的作業(yè),帶來的就是不太理想的成績。
總之,我的小學(xué)初中,都是就近選擇的學(xué)校。
說不上差,但,我沒有在重點班級里。
等我上了高中,家里便不再那么熱鬧,哥哥姐姐們,要么去上大學(xué),要么外出打工;而弟弟妹妹們,學(xué)習(xí)好的也不太多,有的直接跟著家里開的小店幫忙,有的去上中專技校了。
總之,我的生活,安靜了下來。
好在我的成績不算差,留了兩年高二后,我還是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學(xué)。
專業(yè)不能說熱門,但起碼好就業(yè)。
至于,為什么會留兩年,一年是因為打架被處分了,令一年則是家里覺得我高二學(xué)的不怎么樣,又讓我讀了一年。
上了大學(xué),就和其他人一樣,追女生,通宵打游戲,和室友出去喝酒逛大街;雖然沒有再打架,但也因為喝多了在女生宿舍樓下大喊大叫被拉去批評了一頓,寫了好幾張紙的檢查。
總之,就是各種瘋玩兒。
而我的女朋友是在大三的時候認識的。
大三下半學(xué)期,很多人都出去實習(xí),我也不例外。
和寢室的兩個人一起租了個單間,找了個付不起房租的工作;曾經(jīng)一直活的很自信,自認為很瀟灑的我;第一次進社會,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是。
簡單一句話就是,要什么,沒什么。
我想留在大城市,才發(fā)現(xiàn)我根本買不起房,家里甚至也拿不出交首付的錢;回家吧,又著實不想回去,就像睡過了床就不再想睡地上是一樣的。
更何況,之前每年回家,作為家里為數(shù)不多的大學(xué)生,向我兄弟姐妹們又炫耀過我多么多么厲害,結(jié)果,就現(xiàn)在來說,他們每個人都混的比我好,而且好的多。
升入大四的冬天,年前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年后家里唯一的老人——外公也不在人間了。
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們家的親戚真的沒有那么親;老人走后,不僅不會再見面,在安葬完后,就因為那不多的遺產(chǎn)掙得面紅耳赤。
也就是這個時候,父母原本經(jīng)營的小店,因為新城區(qū)的開發(fā),生意也慘淡到不得不關(guān)門了。
所有的壓力,便來到了我一個人的身上。
而我呢,大病了一場。
沒敢告訴家里人,就在寢室里躺了將近半個月,總算恢復(fù)了過來。
而我也就是這時候,認識的我的女朋友。
四、去你家
生病除了難受,就是無聊。
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站不起來,躺不舒服。
能做的就是刷手機;又因為有病在身,沒什么心情看動漫什么的。
就隨便下一些軟件找一些人,瞎聊。
就這樣,聊著聊著,我認識了我的女朋友。
我將我頹廢的所有情緒都吐在了她的身上;她非但沒有遠離,反而還偷偷的遛進了男生寢室,給我送來了零食和飲料。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當(dāng)我病好后,我們的見面逐漸頻繁,畢業(yè)后,我們都留在了這座城市;也在畢業(yè)那天,結(jié)為了男女朋友。
她在實習(xí)期表現(xiàn)不錯,所以很快就轉(zhuǎn)正了;公司有分配宿舍,但我不能去。
而我,各種賺錢的活,只要有我就干;我去過工地,待過倉庫,干過機房;但因為我那次生病,原本以為自己扛過去了,沒想到,自己從那以后,干不了重力氣的活兒了;也是從那時候,我再次翻起了書本,我突然第一次想看書了。
現(xiàn)如今,自己也算是有一技傍身,而自己的女朋友一直都在手機上支持著自己;而自己沒有任何資格提起結(jié)婚,因為每個月的收入除了自己的吃喝住宿,還要寄一部分給家里,幾乎每個月都剩不下來什么,也只有在發(fā)工資的那天,我會給她買一塊蛋糕而已。
這并不是什么精彩的故事,甚至有些無聊。
我也不認為自己有多么高超的表達能力;但羅齊聽的津津有味,只是,在聽到我再一次看書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dāng)然,我也會嘲笑自己,早干嘛去了。
我講完了我的故事,心情好了很多;感謝了他的蛋糕。
并表示,愿意將這條手機帶子送給他。
羅齊說什么不答應(yīng);直到我告訴他,我現(xiàn)在知道我放不下的是什么了,他才接受了那條手機帶子。
就這樣,很奇怪的兩個人,本來不該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成為了朋友。
一開始是羅齊主動聯(lián)系祁斌。
漸漸的,祁斌似乎覺得自己和羅齊很能聊得來,也沒有自己認為中的高級白領(lǐng)有的架子。
便也會主動邀請羅齊去大排檔,踩著啤酒箱喝酒吃串兒。
就這樣,從帶子送出去到現(xiàn)在,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這天,羅齊邀請祁斌來自己家吃飯;祁斌欣然答應(yīng)。
只是,祁斌按照羅齊發(fā)給他的地址找到了那座小區(qū);令自己沒想到的是,這里竟然比自己住的地方還要破舊。
羅齊也去過祁斌那里,當(dāng)時祁斌還擔(dān)心羅齊會嫌自己房間小。
沒想到羅齊住的地方還不如自己;小區(qū)門口有一間小門房,木板和報紙將門房糊的嚴(yán)嚴(yán)實實,里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外面有誰經(jīng)過,祁斌甚至懷疑里面到底有沒有人。
窄小發(fā)霉的樓道,一樓的等還是那種拉繩的燈;墻皮到?jīng)]有脫落,因為已經(jīng)被各種顏色的廣告貼的滿滿登登。
三樓,是羅齊的家。
鐵銹已經(jīng)往下掉渣的門栓上,掛著一把很大的鎖;祁斌拍了拍門,等門上的塵土和木屑稍微落地后,羅齊在里面打開了門,更確切的說是抬開了門。
羅齊很熱情的將祁斌讓進了屋。
綠色低矮的冰箱、刻痕慢慢的桌子、尚未落山的夕陽,從膠泥固定的窗戶外曬進來的陽光,給整個房間蒙上了灰塵組成的迷蒙。
沙發(fā)是陷進去的,陷進去的人正好能夠?qū)⒈雍苁孢m的放在四條都沒有腿的玻璃茶幾上。
祁斌坐到沙發(fā)前稍微觀察了一下,進門的右邊便是廚房和廁所,用一扇門區(qū)別著不同,進門往里走,便是客廳,客廳外是一個能放下一張椅子的陽臺,而客廳的旁邊是一件臥室,祁斌稍微瞟了一眼,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張很大的雙人床。
而自己現(xiàn)在所在的沙發(fā)雖然很破,但很大。
剛才羅齊要去臥室拿東西的時候,都要蹭著沙發(fā)旁的扶手進去,而此時的祁斌聽身后臥室里傳來玻璃碰撞的聲音,想必是今天要喝的酒,不過,說真的,真的想出去吃飯,那么是自己請客呢。
正當(dāng)祁斌想以什么理由出去的時候,一個東西出現(xiàn)在了他下巴的位置,那是他最熟悉的東西,陪了他八年的,那條像花斑蛇的手機帶子。
這次,沒有摔壞任何人的手機,因為它纏上的是脖子。
四、去你家
我本以為賣手機帶子的人會給我講多么精彩的故事。
雖然他說的自認為很精彩,雖然,他覺得自己經(jīng)歷很豐富;但真的很無聊。
這不怪他,每個人都很無聊,包括自己。
對于我來說,他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和我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陌生人。
所以,他的存在與否,和我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試著去認識他,了解他;沒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看看其他人的生活是不是比較有意思。
吃飯、喝酒;然后接著吃,接著喝。
他就是一個無聊的人,他的家里也沒什么意思。
當(dāng)然,除了上班和陪他喝酒外,這一個多月我也沒有閑著。
我將原來房子里的二手貨,全部搬了出來;搬到了另一間二手出租屋里。
房東當(dāng)然讓我簽了合同;看了我的身份證,讓我留下了我的手機號。
看著我寫下名字,房東還笑話我長得不秀氣,名字卻那么像女生;面對六十多歲,大白天就酒氣熏天的人,我總是報以微笑;因為,我覺得單純的讓租客寫下身份證而不去核對才是最可笑的事。
接下來的事情,有點麻煩,就是需要將之前房間里的東西一件件的搬到新租的房子里;雖然麻煩點,但我有充足的時間;畢竟我不住在這兩間房子里的任何一間。
那間房子,最多算是個大一點的愛好儲藏間。
就這樣,一個多月的時間,我辦完了一切。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我邀請祁斌來這里,然后用他的“執(zhí)著”殺了他。
他每次喝大了都會說“沒想到我和你竟成了好朋友。”
他忘了,他總是會忘,他的判斷總是不準(zhǔn)確的。
而我還是對他有一絲的好奇,那就是,他提到過的,寫給他女朋友的堅持八年的日記。
八年的日記,足夠我住他家里看上一段時間了。
結(jié)尾
我喜歡二手的東西,因為它們很有故事感。
但是,請不要誤會,我喜歡的是故事,而非破爛。
所以,當(dāng)故事講完,破爛就該回到它應(yīng)該在的位置。
祁斌現(xiàn)在躺在那張死過人的床上;不知道警察什么時候能夠發(fā)現(xiàn)他。
他是個簡單的人,簡單到幾乎他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經(jīng)執(zhí)著的喜歡過一個人。
想必警察首先要詢問的就是房東。
不說我在租房的時候,已經(jīng)將自己盡可能的遮住了面容;那個被酒精侵蝕的老人未必能記住何時租的房子。
不過,我想當(dāng)警察詢問時,最吃驚的應(yīng)該還是寫在租房合同上的姓名吧。
那本是在幾年前就死去的人的名字——我曾經(jīng)女朋友的名字。
她死在一張橡木做的雙人床上;鮮血浸透了木板。
可悲的是,大家都知道祁斌有一個自己深愛的女朋友;這是人所共知的;人們卻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意外的是,稍微簡單的調(diào)查會發(fā)現(xiàn),祁斌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在網(wǎng)上賣了好多前女友的東西,不知道為什么?
有意思的是,不知道警察會不會將一張粘有女性鮮血的床和一個被深愛的女性拋棄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羅齊相信祁斌真正的前女友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更不用說警察;就想羅齊相信自己根本不會被懷疑一樣,就像殺死自己女朋友的時候一樣。
他從小都知道,自己是值得相信的。
而他的判斷總是準(zhǔn)確的。
只是不知道
這次殺人,能讓他不無聊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