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利亞特》的敘述下,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受希臘斯巴達國王之邀赴宴之際,迷戀上了國王的妻子海倫,海倫傾國傾城的容貌讓他一下子淪陷,遂將海倫帶回自己的國家。此舉遂引發了希臘諸國的憤怒,在邁錫尼國王阿伽門農的號召下,一支強大的聯軍浩浩蕩蕩向特洛伊挺進,發動了長達十年的戰爭。戰爭中,阿喀琉斯、奧德修斯、赫克托爾等英雄各逞英豪,譜寫了蕩氣回腸卻又令人扼腕唏噓的傳奇史詩。然而在這場由女人引起的男人的戰爭,女性角色下隱藏的內蘊似乎更加引人深思。
《伊利亞特》的主要材料來源是和特洛伊戰爭有關的英雄傳說和神話故事,于是事件的發生背景自然可以追溯到一次宴會。的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美神阿佛洛狄忒在奧林匹斯山的一次盛大婚禮上,為一個寫有“贈給最美的女神”的金蘋果而發生爭執,互不相讓。面對這場引發長久潛在嫉恨的競爭,宙斯既不想、也無力調停,于是三位神找到了生活在人間的情竇初開的美少年帕里斯,讓他做出選擇。他們對帕里斯做出承諾:天后赫拉許諾權力和財富,智慧女神雅典娜賜予成功,愛與美之神阿佛洛狄忒奉上愛情和幸福。帕里斯毫不猶豫地將金蘋果遞給了美神。美神也十分守信,為他選擇了希臘第一美女海倫作為妻子。于是也就有了海倫與帕里斯的一見鐘情,互許終生,其中神發揮了重大作用,所以不難看出,在《伊利亞特》的故事之前,作為神的女性擁有一定的超能力,雖然她們受到宙斯的約束,但是在他們各自的領域中,擁有一定的權利。以至于在后續中,愛神阿佛洛狄忒站在了特洛伊這一方,天后赫拉和智慧女神雅典娜 由于懷恨帕里斯而站在聯軍一方,并沒有人為此有所異議,反而是相當尊重。
而在《伊利亞特》中,海倫,這個被推到風口浪尖的女人,這個被認為神明的玩物的女人,就這樣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卻只露了三面。“阿爾戈斯人為什么要同特洛伊人作戰?阿伽門農為什么要把軍隊集中帶來這里?難道不是為了美發海倫的緣故?”每次的露面似乎都伴隨著這樣的問題,久而久之,海倫成為“紅顏禍水”的代表,但是與我國古代的紅顏禍水有同也有異。例如中國文學史上,《封神演義》中的妲己,《東周列國志》中的褒姒,“三言”“二拍”中的眾多女性,也常常被人當作禍水唾棄,以及唐玄宗和楊玉環。楊玉環本是咸陽公主之胞弟壽王李瑁明媒正娶的王妃,但玄宗見她有傾城傾國之色,違背常倫,將其占為己有。玉環成了貴妃,從此集“三千寵愛在一身”,“從此君王不早朝”,后來引發了馬嵬事變。二者對比之下,相同之處在于,女主人公都是美女,而且她們都被當成了解釋戰爭的一種性別視角,或是為了掩飾其真正原因的說辭,而不同之處則是在文中,中國歷史上的這些女性最終的結局都是走向死亡,亦或是在作者的主觀傾向下他們的結局是固定的,淪為政治的犧牲品,而海倫卻 突破了可以框定女性的任何一種范疇,特羅伊德老國王普里阿摩斯說:“在我看來,你(海倫)沒有過錯,只應歸咎于神,是他們給我引起......打這場可泣的戰爭?!焙惒粌H擁有超越常人的美麗,而且也有著作為宙斯的女兒——一個半神,所該被賦予的超越常人的理解力和洞察力,這也就注定了她的命運不會就此結束。于是,在戰爭結束后,她又回到原來丈夫的身邊似乎也就顯得不那么出乎意料。
除了作為戰爭導火線的海倫之外,《伊利亞特》中的另外幾個女性代表也值得我們注意。眾所周知,《伊利亞特》開篇就詠唱的是阿基琉斯的憤怒,而引起憤怒的起因則是一個女人。說是一個女人,其實也不僅僅是一個女人,更是這個女人背后所代表的深層價值內涵。就如史詩所要表達的同一個主題——贊揚英雄,而作為英雄似乎就該有所證明,最好的莫過于對于戰利品的炫耀,其中女人不僅作為戰利品,也作為一種榮耀的象征,引起英雄間的沖突也就順理成章了,同時也就不難理解阿基琉斯和阿伽門農的爭奪了,他們爭奪的不只是女人,更是榮譽。詩中不止一次提到,克律塞伊斯和布里塞伊斯是榮譽禮物,并且阿基琉斯斥責阿伽門農時也曾言“你竟然威脅我,要搶走我的榮譽禮物”,所以女性作為榮譽禮物的觀點在文中就已出現,而且也有學者對此做出過研究。在這場不是出于愛情的爭奪戰中,女人沒有所謂的名分,她們只是作為男性的所有物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她們的存在似乎只是為了更好地詮釋出英雄的偉大以及人格的完整,但卻在不知不覺中推動了事件的進行,即戰爭的向前發展和英雄是如何煉成的。她們大多數時候是怯懦的,或是史詩本就要求他們怯懦,但不代表她們沒有勇敢的的一面。當布里賽伊斯在帕特洛克羅斯陣亡后抱著他的尸體哭訴自己的命運,勇敢的為自己發聲,暢言自己對于戰爭的厭惡及戰爭帶給自己的苦難,而她只能默默的承受,這又何嘗不是代表當時被迫成為女俘的所有女人的發聲與吶喊!
但是其中也不乏被幸運女神眷顧的人,如安德羅馬克,她與布里賽伊斯同為被阿基琉斯攻破城池而淪為的“背井離鄉之人”,卻嫁的好夫婿赫克托爾。在《伊利亞特》的描述中,安德羅馬克和赫克托爾是一對恩愛夫妻的典范,即使面臨國破家亡、厄運當頭的境地,他們仍不改深情,相濡以沫。作為少數在《伊利亞特》中承認的妻子與母親,她既有其普遍性即作為普通女性的悲慘命運與結局,但也有其自身獨特性即她具有男性化的的智慧和女性化的更加典型的和令人悲憫的苦難。首先,她男性化的智慧似乎是由作者主動暗示的,作者為她取了一個由男人和戰斗結合組成的名字,而她在《伊利亞特》中,當得知特洛伊人不敵阿開奧斯人時,便不顧自己的身份和體面,“急忙忙地爬上高高的城墻,活像個瘋子”之后在與赫克托爾的最后一次見面中,她作為自身家庭破碎故事的講述者,將戰爭毀滅家庭的主題機智地凸顯出來,讓丈夫知道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希望避免戰爭,仿佛這樣就可以避免自己成為孤兒寡母的既定結局,但以英雄主義為精神指引的赫克托爾依然毅然決然地決定奔赴戰場,無奈之下于是她又轉戰為丈夫出謀劃策,但是赫克托爾并沒有因此改變死亡的命運,而安德羅馬克的苦難也由此開始。失去丈夫的安德羅馬克再也無力反抗命運,妻子和母親的身份,帶給她的不再是幸福的生活,而是眼淚、屈辱和死亡匯合而成的悲歌。她此時所能擁有的全部,除了無盡的悲愴絕望,還是悲愴絕望......
《伊利亞特》作為一部史詩,而且是一部英雄主義的男性史詩,在創作的同時也就剝奪了女性的話語權,這似乎也是當時社會的政治環境所造成的,在這種境況下,女性以不同的方式成為特洛伊戰爭的受害者與苦難的承受者,且似乎他們所受的苦難越重,英雄形象也就隨之得到放大。
女性在《伊利亞特》中到底該處于一個什么樣的位置,在我看來,她們在書中作為男性化社會的附加物以及英雄形象的背后支持者,不僅應該得到更多的關注,也該擁有更多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