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一股,海的味道。”這讓我想起波力海苔的廣告。
“寶格麗AQVA。”她撲哧一笑,小小的身軀鉆了過來。
居然選擇了一款男士香水,還沒來得及發問,清爽的檸檬水夾雜著濕濕的海水味涌了過來。
長長的頭發如同曼妙纏繞的水藻,有一種細滑酥麻的觸感。
我如同亞細亞的孤兒,被海洋包圍了。
此刻只希望來個丈母娘和女朋友,趁著我還沒窒息,隨便派誰下水,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四周的風聲漸遠,敞亮的大屏幕變得模糊,明明已是深秋,卻有了一股夏日的氣息。
我的咸豬手上,滿是湛藍海水的味道。
一個人抵達平遙參加平遙國際電影展,才逛了半天。
我對這座昏黃的千年小鎮便開始陣陣失望。
這里的古鎮并沒有比烏鎮西塘高明到哪兒去,甚至夾雜著廢棄城墻的古韻與重建的仿古建筑彼此毫不妥協不倫不類的味道。
就像是王老吉和加多寶混合兌制的涼茶,妄想再加點酒精賣個XO的價錢。
獨自坐在租住的民宿院落里,看著庭院的小雞啄米,無聊透頂。
這個時候,一個小姑娘的電話闖了進來。
她是專程來看羅晉主演的影片《追·蹤》,而我手抖不巧買了兩張票,順理成章地轉給她了。
見到她時,她坐在一家蘭州拉面的小店里,剛好吃完。
小店的市井氣和她滿身光鮮清麗的打扮頗為不符。
“暫時還沒取票,開場前取票給你吧。”
我望著她,小小的身軀看不出年齡。
“不急,”她起身,背上邊上的斜挎包:“那就一起逛逛吧。”
出門只帶這么點東西?
嗯,看完這場就準備走了。
我搖搖頭,看來不是影迷,無法從電影角度來引話題了。
出門沒多久,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像是楊過突然穿越成《貪玩藍月》的古天樂。
鋪天蓋地的燈火閃現而出,印著新舊城墻的斑駁光影。
頭頂是加過濾鏡的夕陽云霞,目光遠眺便是穿越千年的城門,就像朋友口中熱壞了的蘇州莫邪路,是蓮蓉味的。
“仿佛金拱門。”我倆異口同聲,相視大笑。
【大扎好,我系渣渣輝。探挽懶月,擠需體驗三番鐘,里造會干我一樣,愛象節款游戲。】
我盯著身邊淺眉淡笑的明朗姑娘,莫名想起頁游廣告里張家輝的蹩腳港普。
打死我也沒想到,露天電影會有這么冷。
電影推遲了很久才開場,原本風和日麗范冰冰般的美好天氣在深夜變得異常冷冰冰。
我都凍成孫子了,還盡量在寒風中維持我僅有的帥氣。
她也沒好到哪兒去,淑女氣息全無。
組委會及時地送了毛毯過來,但是劣質的淘寶貨并沒有卵用。
小姑娘依舊瑟瑟發抖。
我嘆嘆氣,把我的毛毯也遞給了她。
遲疑了一會,她裹在了身上。
媽蛋,做英雄是有代價的啊。
身邊有個大美女我都這么矜持,這冷風倒是流氓,硬是對我凍手凍腳。
我感覺我坐在冰箱里面看電影,跟個大冰棍似得。
“冷嗎?”她看出了我的異樣。
我我我肯定冷啊,我倔強著不出聲。
據說,孤男寡女的時候,女生說好冷其實是一種耍流氓的行為;那女生問你冷不冷,就更加讓人浮想聯翩了。
她倚靠了過來,帶著毛毯,帶著海洋的氣息。
我抱住她,冰冷的寒風觸感立即變成漫步海濱長廊的夏日清涼。
她的長發披了下來,散發著海水蔚藍的味道。
就像是海的女兒。
大銀幕遠去了,腦海里浮現的全是安徒生童話。
電影散場后,她也錯過了返程的大巴。
“去我那兒吧,民宿還空一間房子。”
她沉默了下,點點頭還是同意了。
我們低估了電影展期間平遙的人流量,被告知另一間房已經租出去了,我異常尷尬。
“我睡沙發吧。”我撓撓頭,盯著她。
她倒是大大方方地直接跑去洗漱。
躺在床上,才上大二的她,開始講述她的大學生活。
聲音輕快亮麗,帶著未經世事的活力。
在她面前,我感覺自己像個未老先衰的中年油膩大叔。
煩瑣的小事從她嘴中吐出來,抽絲剝繭地結構一位羅晉迷妹的平凡故事。
她只是個吃蘭州拉面的小姑娘,才不是什么寶格麗海洋女王。
小小的民宿變成了廣闊無邊的海洋,她輕吐的語句仿佛海水中肆意玩鬧的魚兒。
沙發年久,而且太小,我蜷縮著的樣子被她戲稱為“子宮里的胎兒”,時不時伸展四肢仿佛溺水掙扎的人。
“那也是被你這個小姑娘給推到海里了。”我反唇相譏道。
她突然沉默了,一旦失去環繞的聲波,我們便變得尷尬起來。
我仿佛精蟲入腦,也如同靈魂出竅。
似乎真的是溺水之人本能般地掙扎,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抱住了她。
她輕微顫抖,沒有拒絕,卻突然唱起了《奇妙能力歌》。
聲音并不特別好聽,卻空靈高亢,別有一番味道。
指尖傳來的玉石般的觸感和海水味道的氣息讓我不由得心猿意馬。
但我畢竟還自詡社會主義三好青年,又豈能單方面行此富強民主文明和諧之事。
她翻過身,明眸緊緊地盯著我,似驚似喜似羞似惱。
閉上眼,雙手環繞過來。
長發散作一團,仿佛隨風搖擺的樹影剪下的曼妙身姿,肆意狂亂地跳舞。
窗外昏黃的光線給逼仄的房間染上了不可名狀的曖昧。
“晚安,寶格麗海洋少女。”我抱著她,聽著她窸窣宛如海水潮漲潮落的呼吸聲,輕輕低語道。
很意外地,她沒有立馬返程,而是接著待了幾天。
我帶著她去看梅爾維爾的《紅圈》,去看陰暗沉重的青春故事《嘉年華》,去看北野武肆意狂亂的《極惡非道3》。
臨走之前,她執意要加微信,我卻搖了搖頭。
萍水相逢的朋友,最終不是淪為點贊之交,就是朋友圈對其不可見。
與其最后慢慢沉默,像是痙攣蜷縮的溺水者,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