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別人心是世間一大難事。很多人因為看走眼而被人欺騙,甚至許多混跡多年的經驗老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任用了不該任用的人。我們以為自己識別了人心,以為自己是人性斗爭場的捕食者,卻最終發現其他人以虛假的迎合表現欺騙了我們。那些人性在弱小時表現得諂媚迎合,在強大時則反攻清算。我們做出錯誤的判斷,自己反倒成了獵物。人性原本是簡單的,是什么樣子就表現什么樣子,但當人們成長并聚在一起時,人性便產生了變化,它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懂得遮掩、打扮自己,讓本性看起來不像起初的樣子。
為了識別一個人的本心和內心的真實態度,人們煞費苦心、絞盡腦汁,想盡一切辦法去揭開外在的遮障。人們通過問答、言談去揣測人的內心世界,通過極端手段誘使人表現本心,通過醉酒麻痹人的虛偽面具,通過人的過往獲得本性,以此了解人的真情實性。這是人類世界特有的智力活動,我們花費了很多精力去鉆研人心。
為什么要識別人的本心和真實態度,不懂得識別的人不也照常生活嗎,這又有什么意義?這是一個令人迷惘的問題,不懂得識別的人確實也能照常生活,甚至還少了許多煩惱,生活于簡單的憂愁、快樂之中未嘗不是一種幸福的人生。但倘若上天讓我們有機會覺察人心,我們也只能順應旨意去享受這種覺知力。識別人的本心,我們才能知道支撐一個人行動的本核思想是什么,它或許是無恥的,也可能是高尚的。我們才能找到自己的同道中人,才能判斷誰是可以展開合作的人,才能在黑暗之中擁有可供依靠的朋友。識別人的真實態度,我們才會明白一個人對某件事的態度。無論這個態度是否與自己相符,我們卻了解了對方是何種意見、有何底線,據此我們才能采取正確的行動。不過,有的人在這方面表現得太難以猜測,這使面對他的人不知所措。
能識別人心已是充盈智慧的人,但還有比這更厲害的,那就是運用人性。每個人都擁有趨利避害的思路,我們識別人心的目的也是為了給自己謀得好處。了解人性后,我們可以推測一個人在特定環境下的行動軌跡。我們從人的心理、思想、態度、價值去判斷他所會采取的選擇和行動,以此斟酌預判對自己最有利的行動方式,因為人的本心是基本穩定的,是重要的參考標準。這是更加高明的智力游戲。也許,我們在生活中難以見識這樣的智力活動,但在閱讀歷史時卻總會發現,頂尖的統治階層內部經常進行著這種非常消耗腦力的智力游戲。他們是一群匯集人類最高智商的斗爭者,為了保護利益、權力,不得不展開斗爭,以求得最終的勝利。那得具有多高深的覺察力,人性在他們看來是清晰透徹的,人性運用起來也是信手輕松的。
為什么花那么多心思去揣測、利用人性?因為這里面的利害太大了,關乎財富、關乎權力、關乎生死。不過,當嘗遍人間的一切滋味后,我們卻會對此感到疲憊,人的內心還有另一個呼聲,那就是渴望簡單純粹的生活。我們到底為了什么,才愿意開展如此復雜的人心活動,是為了感受人世輪回和重歸于平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