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聚少離多,而對他們來說卻是開始。”
他穿著機長筆挺的西裝,一手托著帽子,手上拉著精致的公務箱,邁著不緊不慢地步伐,引起小范圍的人潮波動,四周的旅客目光緊隨著他走到她面前。她不是沒見過他工作時候的打扮,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旁若無人的樣子,似乎眼里只有她。那一幕讓她回到三個月前那個夜晚:
那次她又來上海,他難得休假,姐夫讓他當導游帶她玩。玩了一天回到姐夫所在的小區,小區附近有個小城街。那晚很熱鬧,街邊一側有個舞臺,是天翼舉辦的活動,臺上有個唱歌得分器,主持人正在邀請下面的圍觀群眾上去唱歌。她躍躍欲試,唱了一首王菲的《矜持》表達情意,他在遠處微笑看著她,眼中只容得下一個她,她以為他懂。在唱到尾聲時,看到他轉身離開直至濃縮成黑影。她心急,一唱完,立馬跳下舞臺迫不及待尋找他,在看到他背影的時候終于松了一口氣,轉為輕手輕腳地靠近他。聽到他在講電話,然后聽到從他嘴里出來的某個名字,她腳步頓住,他帶著笑意的聲音說:"A,歡迎你回來。"是啊,她怎么忘記這個人的存在,聽姐夫說過,自從他倆分手后,他就沒有和誰有什么聯系。當斷即斷,她疾步往家的方向走,把手機關機。直至第二天起來發現手機多了一條信息:到家了吧,對不起。
后來,他們便再無聯系。她繼續在一個城市勤勤懇懇工作,他流連于世界各地的航線。
三個月時間的療傷良藥,在他面前足以心無波瀾。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等很久了吧?”
幾乎是同時開口,她驚訝抬頭看到他溫潤的眉目對她的關心表露無疑,無聲搖頭:
“沒有。”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理了理思緒:
“就是不知道幾點登機。”視線極處看到,他看了下手中的腕表。
“你在這里等我。”
他抬步走向登機口,和兩個值機人員交談,沒多久,折身回來。疑惑正要開口便聽到他說:
“我問他們大概多久能登機,他們說不確定,等通知。聽說是因為機場那邊天氣不好,加上787機型太大,沒有空間備降。”
她點頭,如之前的猜測無二,為何會知道這些也是源于以前私下相處常常鬧他回答各種為什么。
“現在六點,我帶你去吃飯,但不能走太遠,有登機消息了他們會告訴我。”
她本想拒絕,可看到他匆匆忙忙趕過來甚至來不及換衣服,只為了見她么?還有什么可說的嗎?唉,心里無聲嘆息,最后一次,把話說清楚。
他偏過身子,示意ladyfirst,溫聲詢問:“還是老樣子嗎?”
“嗯,都可以。”
他們并沒有走太遠,登機口的二樓有一家港式餐廳。他坐在她對面,在他點餐之余,她偷偷看了他一會才轉移視線,打量餐廳的布局。不期然遇上好幾道來自各個角落的“圍觀”,她輕笑,這套制服真是招搖啊。
“想到什么,這么開心?”
她不打算隱瞞,這身制服畢竟在某種意義上代表“公仆”,盡量低調才好:
“他們都在看你,你應該換身衣服出來的。”
他剛入滬,便看到她發在朋友圈滯留在這的信息,哪還來得及更換衣服,機務檢查完畢就飛奔過來,就怕她跑了。想到這,頓時覺得自己像個愣頭青年,患得患失,怎么在她面前成這樣了?
“你來出差的嗎?”
“嗯,采集點材料。”
他斟酌開口,以往她每次來上海,什么事都丟給他,說是盡地主之誼。
“如果需要幫忙,我可以——”
“不用,”她瞬間打斷他的話,又被自己的應激嚇到,不能鬧得不愉快,平靜平靜:
“以前是我 ——我不懂事,現在我可以自己解決了,謝謝。”
他皺著眉看她,以前她總是笑臉盈盈地對著他,如今面目冷峻,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似在躲他。
她低頭不語,他的目光太熱灼,在她快招架不住的時候,服務員終于端上菜品,挽救了她努力維持的平靜。
進餐的時候,他和她沒有說話的習慣。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放下筷子,抬頭就看到他目光灼灼地緊鎖著她,她避開視線收拾自己。
良久,聽到他嘆息的聲音:
“我想了很久,唯一能想起讓你生氣的就是那天了,我沒有等你是我的不對。”
她錯愕,難道他發來那句“對不起”并不是拒絕自己的意思?而是在為自己沒有守信不告而別感到抱歉?那她這段時間的鬧心難過和決心豈不枉費了?
“為什么你后來沒有聯系我?”
“第二天我想再找你,可是heary說你有事回家了。我本來假期就不多,后來我一直執飛,再后來,聽說你交了朋友。”說到這,他眉頭略深,提了很早就想知道的問題:“就是上次在飛機上跟在你身后的小男生?”
“不是,我其實沒有……”她思緒有點亂,怎么會發展到現在的局面?出于坦誠,她應該也給他一個交待吧。
“我聽說A回來了,我看到網上發的照片。”
“你在意這個?"他眉目幽深瞬間了然:“我和她是過去了。”
“哦…”她苦惱自己一句話的事卻沒有問,折騰到現在。
“忙了一個月了,過幾天飛西雅圖航線,再見也不知什么時候了。”
他一臉倦色不顧及世人眼光來尋她,還如此關注她的消息,應該是在意她的吧,如果不是喜歡,至少是關心她的,把她當成朋友。
想通后,她一改方才淡漠的神色,脫口而出:“有空的時候可以facetime啊。”
他微垂著腦袋看她,嘴角微揚聲色柔軟,“好,聽你的。”
她從未想過自己可能會身處這樣一種狀況中。
他們站在登機口排著很長的隊伍的旁邊,所有人都在看他,當然也順便‘問候’身側的她。
恰恰有個人大包小包提著從她身邊匆匆走過,迅速之疾的沖勢波及到她,在意識到找尋支撐點之前,手間多了一只不屬于她不同膚色的手穩住了她有點晃悠的身子。
一陣驚心之后,他沒有松開手,她詫異抬頭看他。
他牽著她往隊伍身后走,猶豫了兩秒,她才安安穩穩反握住他的手。得到回應,他握著的手加了點力道,嘴角的弧度出賣了他愉悅的心情。
扶了一把,順勢牽手了,難道是他給自己找的無懈可擊的理由?腦洞大開的她,越想越覺得他太腹黑了。
拉著他的手,怎么都覺得不真實。她仔細回想了下,似乎,他牽手之前沒有給任何暗示啊,也沒有預兆啊。還有,她自己也回握了,是不是有點太主動了?
如果現在不牽的話,萬一他轉身又忘了,患得患失的又是自己,不行!不能這么算了!何況在這么多人的見證下。
看到她一臉糾結,掙扎,他笑:“是不是怕上頭條啊。”
“我沒有,出洋相的又不會是我。”她嘴硬。
“嗯,頭一回這么感謝延誤。”他低頭凝視她溫潤臉龐,低聲說。
她眉色一挑,笑開:“是啊。”
原本他們注定是錯過的,因為這次延誤,他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