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季札

周一。天蒙蒙亮,稀疏的星子在墨藍的幕布似的天空閃爍微光,廚房里鍋碗瓢盆的輕擊和窸窸窣窣的碎語平常而柔軟。剛刷過牙的薄荷香氣和雞蛋面的熱燙在口腔和喉嚨交織纏繞,氤氳了鏡片讓眼前變得模糊,但我知道她是光明而溫暖的。背好包匆匆扯下印刷粗糙的日歷紙,看了一眼上面的“1月18日周一”邁出家門。凜冽的寒風裹挾著尖銳的冷意席卷周身,行人兩三零落,厚實柔軟的新雪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響聲。裹緊衣領慢慢走著,四下無聲而寂靜,我的背影一定很寥落,我想。

周二。北方的春天啊,就像是冬天的前女友,斷的不干不凈還纏個沒完沒了。我叼著筆看著灰霾色的天空,胳膊底下壓著一疊剛發的全國模擬卷子,腦子里漫無邊際的冒出了這么一句話。耳邊充斥著嘩啦嘩啦抖卷子的聲音,看著眼前白花花的波浪感覺自己像一只木舟,隨波逐流面臨傾覆。黑板上是描的鮮紅的“距高考55天”,教室里是四月份了還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我們。紅色的數字,紅色的標語,紅色的條幅,熾熱艷麗卻沒能燃起一絲溫暖。看著窗外努出尖芽的黛色枝條在寒風中微微抖動,莫名產生了同情。今年的春天來的格外的晚,我瞇了瞇眼,在“水解平衡”這四個字旁用熒光筆畫了個五角星。

周三。生活在北方是沒有詩意的,我仰頭看著干燥濃烈的陽光眉心刺痛,沒有聒噪的蟬鳴和甜膩的桂樹香氣,讓我在作文的開頭寫下“聒噪的蟬鳴聲里……”這樣的句子都會感到莫名的心虛。往年的高考大雨滂沱空氣清涼宜人,這一屆老天格外開恩給了大太陽,悶熱的簡直有了股窒息的味道,考生就像是砧板上的咸魚。我還是寫了那個文不屬實的句子來湊我的作文字數了,6月8號周三,第一門我考的很放空。

周四。“嗑嗒”,輕輕擰動鑰匙我推開了這一間即將居住四年的屋子,撲面一股實木的清香味道,米黃色花紋窗簾掩著,透出一種曖昧的光影界限來。看來我是第一個到的,房子很空很大,一切都安安靜靜的。那些假期里的忐忑焦慮霎時間灰飛煙滅,將宿舍的一切事宜收拾妥當和爸爸媽媽一起回去賓館住最后一晚上。燈熄的很早,沒有人聊天。媽媽在黑夜中輕輕握住我的手,“好好照顧自己。”眼淚突然就涌出來,我緊緊咬住嘴唇,有一句話毫無征兆閃現出來——“從此故鄉只有冬夏,再無春秋。”九月的第一天,我躲在被子里無聲的嚎啕大哭。

周五。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十一月的一天竟洋溢起了一種過年的氣氛,每個人的見面語從“你吃了嗎?”變成“你買了嗎?”,每一秒我似乎都能看見大屏幕上滾動的數字在飛速增長,今天是一場狂歡與宴饗的買買買。剁手的疼痛遠比不上把購物車清空的快感,沖動是魔鬼,我對自己一再強調,然后狠狠地按下結算兩個字,咬牙切齒的帶著一種悲壯的意味。晚上踏著寂寥的月色慢慢往宿舍走,第十八個雙十一,祝自己單身快樂。

2016這一年五季。我開啟了我新的人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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