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戒365極限挑戰日更營第5天」
2017.10.20
上午,接到小弟打來電話,說鄉下小姑發病住院了,要我給妹說下,看找個時間去看望下。我說好,打算下午或明天(周六)去,可以多一點時間陪伴。
小姑是我爸的小妹,是個很能干也很執拗又善良的鄉下女人,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她唯一的姐姐前年去世了,所以她在世上再沒有一個體己的姐妹聽她說知己話了。她育有五子一女,母慈子孝。不幸的是,老四在二十九歲那年去上海撈金,開的士,無緣無故被人殺害,丟下一雙幼子和嬌妻老母。我小姑幾乎哭瞎了眼睛,好在兩個小家伙日漸長大和懂事,小姑總算是漸漸緩了過來。
哪知好景不長,一直在廣東東莞打工的老五也在二十九歲那年突發腸癌,三個月不到,即撒手人寰。
四年間,我小姑沒了兩個兒子,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親親的兒子。她病倒了,米飯不進,茶水不思,哭到干嚎,問老天為啥要這樣對她,她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為啥要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巨痛,而且是兩次。老天當然不會回答,老天有時就是這么不講道理。這一次,我小姑病倒了,身體被失去兒子的痛苦推垮了。后來,小姑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日漸消瘦,及至染上了高血壓、糖尿病,看得讓人心疼不已。我們每每思及小時去小姑家做客被寵,看到小姑現在這樣,更是悲從中來,也怨天不公。
現在聽說老人家在住院,自然心下著急,所以到下午姐打來了電話,約去醫院,小妹因為學校要開會到六點多鐘,一時去不了,我們決定還是先去。姐告訴我小姑在在縣醫院五樓搶救室,說情況估計很嚴重。
下午四點半,看起來倒像快要天黑了,天上的鉛云壓得人心里沉沉的,我們的心也像鉛云一樣陰沉。
到搶救室后,發現情況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糟糕。當時剛剛搶救完,只見小姑躺在病床上,哪怕是有被子蓋到,也能看出她瘦得像一把小柴了。雙目緊閉,臉色因高燒而一片潮紅,鼻孔里插著氧氣管,我們叫她卻毫無知覺,神志不清,雙手雙腳不停地痙攣和顫動。監視儀不停地報警,高溫、高血壓、高血糖。表妹正在用冷水給小姑擦洗身子,進行物理降溫,她雙眼通紅,汪著的淚水怎么也止不住。我也感覺嗓子眼緊得難受,走到床邊握住了小姑的手。
臉色嚴峻的主治醫生正在給我姑夫和表哥表弟們下病危通知書,說家屬要有思想準備,要趕緊做好打算,情況不容樂觀,因病情嚴重,也無法做磁共振檢查,但根據CT檢查結果來診斷,基本上可診斷為腦梗,病人自入院后體溫一直持續在39.8以上的高溫,血糖和血壓都居高不下,按以往的經驗,是非常危險的,病人可能一口氣沒上來,人就沒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哪怕救回來了,也是半植物人,以后多半只能在床上躺臥或坐輪椅,也就是半癱瘓狀態。
表哥表弟們聽醫生這樣說,被嚇得六神無主了。連醫生都說沒法了,那還能指望誰?
“出院,立即出院,要是一口氣沒上來,到時進不村了,七十多歲的人,劃不來,必須立即找車子,回家去!就算救回了,也是受罪?!边@時,小姑夫拿主意了,要老三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老大和老二也覺得父親有理,沒有作聲,表示默許。老三痛苦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心里難以擇抉。他深知,如果現在出院,就等于是死。鄉下的規矩是:在外面去世的人,不能回家出殯,而且家族在村里的地位下降,不但說不起話,后人還得受欺負。這些鄉間不成文的規矩老三都是懂的。
可是,他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親死去。老三是昨晚從深圳連續開了八個小時的車趕回來的,此時,似乎所有的困意、倦意、無助、無奈、悲痛都涌了上來。他突然站了起來,再次走進了醫生辦公室,我姐也跟了進去。我想起孩子爸有幾個同學在縣醫院工作,趕緊走出搶救室給他打電話,要他來醫院一趟,找同學咨詢下。
約十來分鐘,大家還在爭論是出院還是繼續搶救,我和姐和老三力主搶救,老大老二不敢表態,小姑夫強硬地要求立即出院。我當家的來了,大家停止了爭論,他問明基本情況,立即打電話給他同學,請他提供建議。他同學說醫院作了會診,一些預后肯定會先跟家屬交待,但情況也沒有大家想的那么嚴重,如果只是顧慮萬一出現不測怕來不及,就建議還是搶救,畢竟現在醫學發達,回家的路途也不過半小時,不是大問題。
可是小姑夫還是堅持立即出院,家屬的意見仍然是兩派。我當家的就急了,說現在還什么時代,顧著這樣的臭規矩,連親人都不救了!再說,就算有什么事,要趕回去也完全來得及。
但畢竟我們不是直系親屬,有的決定我們是無法作主的。我想起了業已去世的大姑。又想到,如果小姑就這樣去了,我的老父親該怎么辦啦?!這可是他唯一的最親的小妹,一起長大一起割禾一起摸魚,少年時給他洗衣做飯的小妹。
我們帶著十分沉重的心情離開醫院。只有內心為小姑祈福了,愿上天給她力量,幫助她挺過這個難關。她才七十二歲,一輩子沒過過好日子,現在孫子都考上大學了,悲痛的事也過去這么多年了,她應該享受幾年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