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打,別打死了就行!”,光頭男顧大頭猛烈踏著地,雙手使勁往后擺,指揮著他的“小弟們”,“不用害怕,出事我擔著,給我打!”一邊說著,他的小胡子向左右兩側撅著。一只左眼瞪得像只整晚沒關的燈泡,另一只右眼卻是空洞的不知是關著還是開著的一扇窗。
只有一個不合時宜的音符,他就落在春天還沒來得及翻新的一茬黃枯草上,不知道壓折了幾根殘喘的腐草。他只是淡淡地望向被打的已經哀嚎不出聲音的紅框眼鏡男孩,沒有制止,沒有幫忙。
“大頭哥,差不多了吧,再打怕給打殘疾了,”一陣咚咚當當中一個把拳頭上的血抹去的只留著頭頂一三角圈頭發的幫手對著領頭的人和踩著的那條腿的主人說,“我看他也長記性了,小四眼再不敢往武老板的車底下放釘子了。”
“你們這幫穿著保安服的人……你們……欺負人……”眼鏡男孩驚恐的眼神仿佛要化一把劍,讓目光所及范圍內的人都頃刻倒下。
“就欺負你怎么著,我們武老板管著這一片所有商業區,你算個什么東西!?”三角圈說。
“那輛車,它軋死了我的貓,我就要讓它爆胎,我才不管是誰的車……”眼鏡男孩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有點疼是因為胳膊上被打的傷口,正要擼袖子看看,顧大頭的腦袋湊過來了,男孩有點害怕,“啊”的叫了一聲,手指向慘白中透著細微藍的天空,趁眾人朝他指的方向去看,一不留神,蹭了顧大頭一下,一手握著小拳頭,一手扶著眼鏡,一溜煙兒沖著光騰經濟園大門口跑了。
草地上的不和諧的男人也拍了拍前后加一起有六個兜的工裝特制褲,捋了捋他自己卷曲硬厚的頭發,站起來了。顧大頭看了一眼他,沒說什么,這男人也就跟了過去,與那些不安分的暴虐分子組成一隊,往經濟園圖書館后身的保安休息室走去。
晚上七點過后,經濟園的工作人員提著辦公包,兩兩三三或者落了單的都陸陸續續往家里趕。員工宿舍是剛建好的,上層領導擔心苯和甲醛的味兒把員工嗆壞了,再說門卡還沒有配好發放下去,就算是家離單位遠些的也先跑家好了。餐廳也算干凈,但員工多數還是打包帶走,極少堂食。這地界空曠,居民也少,天再一黑下來,沒人愿意久待。
“領導是誰呀?這么知道體恤員工……”保安隊長顧大頭“最貼心”的手下“三角圈”話最多。
“你管這么多干嘛?!做好咱自己的安保工作就行了。咱們這光騰企業做的好,自然條件好待遇高。解散!解散!都解散了!愿意吃飯的吃飯,不愿意吃飯的回保安室待著去,晚上沒事別瞎溜達,”說著說著顧大頭沉吟片刻,又朝著隊伍最右邊的新來的保安,就是那個不安分的分子說,“你過來,新來的,我跟你囑咐囑咐上班的規矩。”
一道遺留的晚霞正在那名新保安的頭頂停留,紫色的外圍,紅色的內心,尾巴一直延伸到遠處熟蛋黃色的云朵裙擺下。其他的人一哄而散,唯獨他站在原地,并未挪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