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出家人不打誑語。啊不對,明人不說暗話。
還記得有一個早晨,天氣迷之尷尬的不冷不熱。我陷在衣柜里左挑右揀,好不容易才選出一件比較順眼的外套。“穿這件出去不會有人笑吧?”我依然不太放心,問了問在一旁的二姑。她頭也不抬:“哎呀我跟你講誰要是一直盯著你哈哈笑啊,直接揮拳吧少廢話!”
講真,我才不會向盯著我笑的人揮拳。恰恰相反,我敬那些敢當人面忘卻生死嘲笑別人的人是條漢子。
直言不諱的殺傷力固然狂暴,但起碼被嘲笑的人可以炸起毛跳腳為尊嚴或為時尚信仰或為人生追求等等與之拍桌子來一番燃燒5000大卡的唇槍舌劍。也許一不小心還能成就辯論界或掐架界的一項完美案例。
而我想避開的,是一邊在你眼皮底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還隱隱約約笑出聲音讓你云里霧里渾身不自在又一邊委屈啜泣你怎么這么敏感哦人家又沒說你的群體。
仿佛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小學的時候的某個課堂。與我僅有一臂之隔的旁邊的兩個男生在窸窸窣窣掩嘴說話。當我無意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就馬上閃躲我的目光閉嘴佯裝若無其事的時候,我才驚覺我可能是他們輕聲耳語的內容。從他們意猶未盡地掃視我腳上的涼鞋的眼神判斷,那和覬覦沒什么關系,而是譏笑。那天我穿著我媽剛給我買的一雙涼鞋,嫩黃色。腳趾甲,已修剪狀態。腳面,干凈。
那節課像度過了人類進化史的又一個寒武紀一樣漫長,我也從未像那天一樣一下課就到廁所里那么系統化地去研究自己的腳,和腳趾甲,以及那雙時尚且一點都不打滑的嫩黃色涼鞋。
事情過了很久之后每想起他們的神態動作依然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那段時間我常常心存不甘地問我媽我的腳趾是不是很丑我是不是不適合嫩黃色,而我媽也試圖搜集世界上所有能用的字眼來表達“寶貝你很完美”這種意思來幫我渡過她自認為我的最大的瓶頸期。如今想來,他們兩個的嘴角邊的略帶挑剔的笑,極有可能標志著小直男的審美觀已初具雛形。
還有一次,初中的時候我和好朋友兩人編排了一個又歌又舞的節目準備參加晚會的審核。一天,有兩個和我們關系不錯的女生說想看我們排練。我們當然很高興。就在我們專心地表演的時候,她們兩個就站在我們面前,捂著嘴嘻嘻哈哈地笑開了,還一直在彼此的耳邊低聲說著什么,眼神曖昧。當我拖著完全被澆滅的興致撐完整個表演,一種不自在的感覺也完完全全地堵住了胸口。我當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好,我難過的是那些見不得光的評價。明明是有關于我的評價,又好像我不該知道。
我完全失去了親口問她們我們哪里做還不夠好的勇氣,也憋了一腔莫名其妙的委屈。
“你為什么要管別人,做好自己不就好了嗎?”我媽邊切著洋蔥邊問我。
“他們說的就是我啊,我怎么能輕易就不管。”
“你又不是為別人而活。”
這樣的陳腔濫調誰都懂。但是,位于靶心的時候那種敵暗我明的赤裸感,成為談資卻全然不知的不安全感,使大道理變脆弱的空殼。
在大部分人揚言“做自己”的世界里,為此而敏感感到不舒服的人似乎顯得矯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走自己的貓步,讓狗笑去吧”這樣阿Q式的大無畏,把被嘲笑而變得不自然的人進行意識捆綁,卻姑息了完全不顧及他人感受而對別人指指點點的惡習。
也許都是因為心不夠大,我們才會輕易看不順眼,又不敢輕易坦言。
凡事不能以偏概全。以上提到的讓人不痛快的經歷并非說明所有的指指點點都是一種錯誤。有時候越多的正義的指責,會讓惡人惱羞成怒,想想真是大快人心。另外,博人眼球借罵名來火一把,在當下,已是一種屢試不爽的公關手段。再退一萬步想,經得起多大的譏諷,才穿得起多高的驢蹄鞋,比如,ga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