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我猶如一棵樹,按照世俗的眼光,被連根拔起,又在異地他鄉(xiāng)栽種成活成別人羨慕的模樣。可誰知道,我心中的理想的模樣?對于土生土長家的不舍與眷念!
是誰說的:有家的地方就有炊煙,有炊煙的地方,就有媽媽。有媽媽的地方,就是家。 而今,家在這里,媽媽也在這里,曾經(jīng)晨昏的裊裊炊煙,早已消散在歲月的記憶里。可為什么在我的心底,卻有著安營扎寨般揮之不去的魂牽夢縈的鄉(xiāng)愁呢?
總是在這樣的雨夜,風吟雨細夜雨敲窗的韻律里,滿溢著的鄉(xiāng)愁,猶如關(guān)了很久的,一只獸,自覺或不自覺在人不經(jīng)意,疏忽防守時,探出可愛的小腦袋,應是窺視曾經(jīng)熟悉的而今有點陌生的記憶?如同我那心門之內(nèi)記憶之中的故鄉(xiāng),在這樣的雨夜,跋山涉水的悠悠的從我的心底走來,氤氳著我的腦中心中以及眼前的一切,今夕何年之感不過如此?
那一方水土和著青山綠水,在夢里重溫千百次,如烙印一般,嵌入骨髓銘心刻骨;那隔著三十年歲月的鄉(xiāng)親,在我為數(shù)不多的回鄉(xiāng)中,依然嫻熟的脫口而出輕呼我的乳名!依然記得我已毫無印象的我兒時趣事。我這樣的鄉(xiāng)愁,跟誰說去?誰又能說?誰又懂得?
我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在別人書寫的鄉(xiāng)愁里,學著輕拭我這一抹不為人知的鄉(xiāng)愁。 一次又一次,在電視上那剪接拼湊藝術(shù)處理過的風景里,我依然蹙眉搜尋,尋一絲,我心底故鄉(xiāng)的印記,每一座山,每一方水,甚至是一棵樹,也不放過的一一比對。
結(jié)果總是令人沮喪,徒然的又一次陷入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的惶惑里。 這樣的比對,倒不是全無用處,心底故鄉(xiāng)的輪廓,有時,在失眠的夜里,似靈光乍現(xiàn)般的沒來由的清晰起來:
陽春,杜鵑紅滿山,山臨水,水摹山,山澗池塘清幾許,水草墨綠尾尾游魚戲;雪白梨花,粉紅桃花,次第開,姹紫嫣紅春光一片!休去管,明春再見,是否隔年期?
盛夏,一方不大的山間池塘,也能掀一陣清荷風搖曳,扁舟一枚,雖無漁舟唱晚帆影動,卻有稚子輕嘗蓮蓬甜卻苦,小眉兒皺。牛背牧童,管他笛橫簫豎;果木樹上,累累碩果掛,濃樹陰下,聽蟬聲——知了,有風在樹梢;蛙聲一片,螢火數(shù)點,滿耳蛐蛐兒鬧。
金秋,丹桂香千里,桂花打落茶飄香——桂花茶。看收成甚好,喜上眉梢心藏笑!滿目林木,鉛華洗盡,零落一地秋,幸好只不過是——一季秋!
隆冬,真的有紅泥暖火爐,只是起爐火的爺爺,一臉的黑煙灰,現(xiàn)在想來,那是夾雜著飯菜香味的農(nóng)家小院的平凡的幸福!這樣的幸福,藏在我的記憶深處,無可復制了!山寒水瘦的不離不棄的相依,令今日形單影只的我,每每想來次次淚目!
山里的人家,有的是架火取暖的山柴,于是窗外雪花飄飛如鵝毛,窗內(nèi)春,家家架柴燒火取暖,溫暖一家老小。那一堆,焰焰的火,有燒熟的山芋和花生香味兒飄。大人作勢要打,小孩兒躲閃,咯咯的笑。枕一枕風過樹梢,松濤陣陣。
春,夏,秋,三季,按時序節(jié)令,松土播種,除草施肥,引水灌溉,谷物成熟,然后收割。日復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有冬季,在火堆旁在滿滿的糧倉邊,松一口氣,歇一歇,可心里想著念著計劃著的依然是:皚皚白雪下,來年的希望! 余光中先生的鄉(xiāng)愁,隔著一道海峽。
平凡的女子如我,我的鄉(xiāng)愁,中間橫隔著的,只不過是凡塵俗務罷了。每每,計劃,卻又每每落空,家里的老屋早已不在,親朋故友,由于時間和空間的阻礙,似乎也有點生疏了,說話帶著客氣,終于相信,誰又能敵的過時間。
于是,把家擱置心底,在某個日落黃昏后,或是陰雨綿綿的日子,翻檢記事時想起重溫!我一直固執(zhí)地認為:日落黃昏后,是接近夢的地方?陰雨綿綿,周遭一切的實體,如高低的樓房,疊翠的山嵐,都隱身在雨的空濛中了吧?忽視了處身的背景,不就處處為家了嗎。 我是一棵連根拔起的樹,按照世俗的標準,來栽培!可我想著念著的,依然是,第一塊生長了我的土地。
突然間,又有點羨慕起那位古人來,那位古人的鄉(xiāng)愁,有西風瘦馬維系憑依,有一個土生土長的家可奔赴!而我的鄉(xiāng)愁何物可維系?山水依舊,而人已遠,何日是歸年? 我的鄉(xiāng)愁,我的對于家的情愁,在這午夜的雨聲中,似一副潑墨山水畫,暈染成歲月無恙,歸鄉(xiāng)可期,那是我鄉(xiāng)愁足可安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