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早晨十點多鐘我才終于意識到,我吃多了。
原因實在是太簡單了。在每天早餐常規的分量以外,還吃了一塊餡料十足的棗泥蛋糕。到不是說我多么喜歡吃棗泥味的點心,實際上棗泥從來都不是我在糕點界的心頭好。但是這只棗泥蛋糕確實做得非常不錯,有特別香甜的氣息,總是誘惑著食客再吃一顆,再吃一顆。而且呢,這也是家里人千里迢迢帶過來的愛心,得想辦法盡早地消費掉,否則總讓它呆在冰箱里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于是乎我就在吃早餐的時間里多吃了一塊棗泥蛋糕。
吃蛋糕的時間是美好快樂的,讓香甜的氣息席卷所有味蕾,美味爽到要飛起。但吃下蛋糕以后情勢便急轉直下,變成了煎熬難挨的煩悶時間。蛋糕君在胃袋里穩坐江山,面對腸胃的百般乞求絲毫不為所動。流水的時間,鐵打的蛋糕,仿佛我吃下的并不是酥松軟糯的蛋糕,而根本就是一顆十足十的秤砣。眼下已到了上午吃茶點的時間。我的手照例伸向了點心盒子,卻也只能半路上停住。沒有辦法,你現在是不能再吃的了,除非你想讓這種難受的身體狀態延續到吃中午飯,那就是一個更加讓人煩心的問題了。
然后我就開始想這件事,內心懷著無比的郁悶。我的生活居然被一塊小小的棗泥蛋糕而搞糟糕了。更重要的是,我并沒有意識到簡簡單單的一塊蛋糕居然能夠對產生這樣的影響。是的,吃蛋糕時候的我是懷著許多快樂和希冀的:我的胃口似乎還沒有達到客滿的程度,再容納下一小塊蛋糕感覺似乎完全沒有問題。這一塊小蛋糕可以為平淡無奇的早餐增添額外的精彩,讓眼下即將到來的一個要返工的上午過得更加愉快一點。沒有什么征兆或者其他什么東西告訴我,吃下這么一小塊蛋糕會帶來如此讓我不愿承受的后果。
我只是單純地跟著感覺走,天真地認為胃口得到的多一點就是意味著有更多滿足和幸福的感覺。然而在這種天真的想當然中我卻輕易地忘卻了,吃東西這件事其實并不是只有把東西通過嘴巴放到胃里去這一個環節的。吃完了之后,你還得保證自己的胃口可以順順當當地把食物消化掉,知道自己的消化系統不會因為消化這件事給身體增加額外的不適。這其實都是再淺顯不過的道理了,淺顯到沒有人不知道。只是一想到近在咫尺的香甜美味,有時候嘴巴就會反過來指揮腦子了。
我們對于即時的享受是如此的渴求,這似乎是根植于我們人性深處的某種東西。我們對于不斷獲得這件事情充滿期冀,簡單地以為獲得越多就是越好,獲得越多就意味著更加多的幸福和滿足。更加奇怪的是我們就是這樣篤定地相信這是真理,就是喜歡把得到的多和更加的幸福直接的劃上等號。
又想起以前參加過的一場活動了。講臺上的導師手舞足蹈,悉心向大家傳授宣傳的技巧。其余的技巧大體都忘掉了,但惟有一條至今記憶尤新。那導師說,雖然所宣傳的理論在科學上還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但是我們在說的過程中就不要理會涉及這些東西,把確定的地方用最最簡單的道理反腐告訴給大家,這樣受眾就會更加容易接受你宣傳的理念了。
簡直是對人類思考能力的一種極致諷刺。然而你又不得不承認,事情很多時候往往就是這個樣子的。
人們就是喜歡信簡單的道理。老話說,有苦要能吃,有福要能受。前半句不需要什么思索大家都能理解得了,后面這半句卻未必是人人都可以參透,于是就可能被腦子輕易地遺忘了。
寫了這么一篇東西,那塊該死的棗泥糕還是沒有消化掉。也不知道胃里的情況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如常。于是乎只能癱坐椅中仰面暢談:
或許知道自己胃口小、同時能做到少吃一點的人,反而更容易獲得吃飯的幸福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