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波納,一個剛脫掉了繡頭的村婦(一)
到坦桑已經半年, 一直想寫省城塔波納,一直不敢動筆。 雖然去了有8次,二次辦事路過,三次因腳傷去醫院看病,還有三次是休息日專程前去,在它的街道巷陌市場逡巡,還專門到一家當地人開的酒店去吃飯、喝酒、找老板員工客人聊天。一個黃皮膚的中國人,在黑人司機哈米斯的陪伴下,在幾乎清一色的黑人中間,我如異類,猶如萬綠叢中的一點紅,在大街小巷的游走, 顯得鮮艷而奪目…… 我能強烈地感覺到這種注視,從一雙雙黑色臉龐的瞳孔中 發散出,伴著 潔白牙齒的嘴角笑意,我知道它是友善的,只是略有幾分驚訝和好奇。在這個幾萬人的小城里,我不是唯一的異族,但像我這樣如此地與他們親密貼近的,我可能是唯一。
記得第一次專程去,我想去參觀塔波納大學。那是一個周日。我 讓司機去問守衛,被拒絕入內,說是總統在里面,我也不知道真假。從道理上講有可能。因為明年是選舉年,塔波納是個大省,為了爭取選民,總統來預熱造市,也屬情理之中。我們公司所在的項目, 開工剪彩時奎基特總統就特 意光臨這個唯一不通油路的省份就是證明。只是他在剪彩后說的一句話意味深長,為他國家少數人民有偷竊的惡習道歉。我到現在才知道那不是一句冷笑話。 那次被拒絕的經歷讓我不爽。雖然后來用一包香煙買通了隔壁師范大學的守衛,但我心猶未甘,在中午喝了兩瓶啤酒,并與老得讓人沒有垂涎只剩汗顏的老板娘瓦拉瓦拉too much之 后也末釋懷。
第二個月休息日再去,我吸取教訓親自上前詢問守衛,一男一女門煞依然一本正經擋駕,說學生在上課、不能參觀等等。我對男守衛好話說盡不行,再許諾給小費也不答應,旁邊女守衛一聽money 來了勁,或許是本人氣宇軒昂、打動了她的芳心也說不定,她幫我勸說起了男守衛。只見他兩眼骨碌碌亂轉,心思有了活泛。后來才聽說,以前有中國人專門到大學去,打人家女學生的歪主意。他的堅守職責和防患之心令人感動,也令我汗顏。可再艱深高大上的主義,也抵擋不了人民幣。他動搖著說,大老板校長也在。我一聽,來了革命大哥的勇氣,讓他帶我見校長。他肯定沒見過我這樣歧高氣昂的大哥模樣,誠惶誠恐地在前頭帶路,來到了辦公場所。
這是一座兩通長平房兩進院落的花園。辦公室在進大門左邊,有一道推拉玻璃門,進門有供訪客的兩排座椅,窄窄的過道不足二十米,有兩排通透的玻璃房,先找到辦公室人員說明情況,然后在一位中年女士的帶領下進到了中間校長的辦公室。他是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一生干凈的襯衣西褲,握手后讓我坐在了他辦公桌的對面。司機哈米斯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當翻譯。我用蹩腳的英語,簡單說明了來意。不知道他是沒聽懂還是什么,他嘰里呱啦與哈米斯說話,神情中是拒絕。我不高興了,又說中坦是兄弟,我以前是教師,喜歡坦桑國家和人民,想有更多的了解。他還是搖頭,一副并不領情的樣子。我想來氣,一想到幾十年前當我的國家還處在窮困之中時,以我為之一的人民忍饑挨餓勒緊褲腰帶黃腫著臉無私地援助你們,你們怎么能這樣回報呢?可我還是忍住了氣,大哥家的怎么能丟臉小氣?何況這還是個政治問題,我不能給我的國家抹黑,更不能添亂,我不能辜負了黨和祖國對我的多年教育。我換了一種說法。我說,我知道如今的坦桑是一個自由的民主國家,而全世界的大學,都是自由與開放的,只有自由與開放,未來才會充滿希望!他笑逐顏開了。他與我握手。他叫來教務主任,還有那個守衛,陪我去參觀。
這是一所簡樸而環境優美的校園。只有五個專業,四個年級,二十來個班。就像紅燈記里胡傳奎唱的:老子的隊伍才開張,總共才七八個人,十幾條槍……呵呵…呵呵...又扯遠了,都怪我老是在現實與夢幻之間穿越的意識。幾十分鐘下來,從教室到操場,從學生宿舍到教師住房,到醫務室和食堂,我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印象。它完全沒有國內動輒占地幾百上千畝師生上萬人的大學如工廠流水線那樣的恢弘模樣!可它簡樸得連足球門網都沒有的操場上有一副場景讓我至今難忘:一根被燒毀枯死的原木赫然陳列在操場上! 我與主任漫步校園時,想到一句話“死亡與開放”,并玩笑談起今天進門時守衛索賄的情況,他裂嘴大笑并說不要給,我也大笑未答應。因為我想,這是兩個問題:貪賄是人類共同厭惡的東西,只有用制度才能約束制止。
而我曾經的允諾,也是一種承諾:言而有信是市場的法則之一。而事物的美丑善惡,掛嘴上的美不是美,說的越動聽的更不是美,反而還可能是假的,是丑陋的,是欺騙性的,是為了蒙昧的;心里的惡只要未踐行,人性之私只要不妨礙傷害他人之私,它與你又有何甘,而不可以得到相互平等對待呢? 此為塔波納之行之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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