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軍卓的兩年任期將滿,他忙著處理班級交接的工作,他忙著一趟一趟地取樓下的外賣,他忙著請哥們錄下自己扣籃時的瀟灑,他忙著給自己的蘭花澆水,他就是忘了陸奕時。
陸奕時雖然是個孤兒,可是在福利院里,她有院長媽媽,在養父母家里,她是唯一的女兒。
陸奕時強迫自己從她的初戀,那個叫做李多奎的男人身上踏了過來。
最初,她強迫自己的大腦神經,不要去想她和他的每一次場景,她強迫自己絕對不可以去聽情歌,絕對不能夠陷入悲傷的狀態。
因為,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樣了,不想再貼著墻根,兩眼無神,四肢發軟。
不過就是失去所愛。
那段時間里,她愛上了愛爾蘭詩人葉芝。
在她的心里,葉芝和她一樣,他們都能夠在繁瑣的生活中發現獨道的美,就像在這春夏之交,她能夠強烈地感受到灌木叢里迸發出來的生氣味,那是草木榮盛的味道。而詩人葉芝呢,他喜歡根據愛爾蘭民謠或是不完整的古世紀傳說,增添筆墨,改編成一個個沁人心脾的詩作。陸奕時最喜歡那首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 她喜歡那里面的這么幾句話 : ?she bid me take love easy ,as the leaves grow on the tree. She bid me take life easy ,as the grass grow on the weirs.
這些,都是她不曾對軍卓提起的。
這些事情,楊陶然卻能夠明白。
正是摩拜單車在大學校園里盛起的季節,楊陶然在學校門口的百年大樹下解了一輛車的鎖,他看見黑衣黑褲子,還帶著紫紅色墨鏡的長發女生對著橙色的車左右掂量。
奕時用手機反反復復地掃著碼,她特意在宿舍里就早早地注冊成功,特意找了一個人少的大門口,特意穿了一身和平日里大相徑庭的黑色運動服。
"趙奕時嗎?我楊陶然,嗨。"
還是背對著他的陸奕時,好像聽出了他的聲音,應該是編譯原理老師的課代表。
可她壓根也不想回頭。
"啊......我姓陸,陸地的陸,陸奕時。嗨,你好。"陸奕時很尷尬地轉了頭,說完又重新掃了一遍貼在車軸的二維碼,這一次,她的手有點小顫抖了。
陶然看見了她的手,眼睛又迅速地回轉過來,他放下腳撐,停了下來。
"你用我的吧,我不想騎了。"
"啊......?這,不太好吧?"
"我給你停這了哈,你用完幫我鎖上就行,我先走了哈,女朋友還在丁香餐廳等我呢。"
陶然說完話,就拎起了車婁里的粉紅色Jansport的背包,帶點小跑地朝海棠餐廳跑去。
剩下陸奕時一個人,傻傻的看著那輛解了鎖的單車發愣,她不知道是該騎呢,還是不騎就直接鎖上呢?
半個小時過去,車還是停在原地,坐在大門口老樹下的陸奕時起身,把車給鎖了。
她腦子里充滿了說不出來的尷尬。
她記得有一次,她在陶然前面排隊打飯的時候,陶然和后面同寢室的男生說,夕陽的時候,騎著摩拜單車,耳機里播放著葉芝的英文詩歌曲作,看著還是嬰孩巴掌大的梧桐葉聚攏在湛藍的天空里,尤其享受。
陸奕時的口袋里,帶了一副耳機,網易云音樂里,下載了葉芝詩作的英文歌。
她好想找個人好好地聊聊,可是,好矛盾。
她試圖和軍卓攤牌,可好怕只是照舊枉然的敷衍。
這份焦灼于心的愛情,到底應該如何終止?無助的眼淚想要流出,可眼睛只是干澀得生疼。兩情若是不能兩相悅,又談何長長久久?
往日里斑駁靜謐的樹影,在今夏開始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