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走的早,按老規(guī)矩不能進祖墳,也不能在家停留三天,還要遵守政府規(guī)定去火葬場火化。以上幾種無論哪一種情況,都能加重我們的悲痛。
逝者已去,活著的人生活還要繼續(xù)。二嫂經(jīng)過生死離別,飽受了常人無法承受的切膚之痛。
二嫂有一千次一萬次,隨二哥而去的念頭,但是她死都死不起,她上有老下有小,如果她隨二哥去了,上對老人是不孝,下對子女是不負責(zé)任。二嫂活的不是她自己,二嫂活的是義務(wù),二嫂活的是責(zé)任。
二嫂找到我和大姐大嫂,她跟我們商量,她要帶著大侄子去新疆拾棉花。母親和侄女小侄子,就托付給我們幾個照顧。二哥走時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眼看大侄子快到訂婚的年齡,不出去掙錢日子就沒辦法過下去。
二嫂和大侄子奔赴新疆拾棉花,她們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終于到新疆了。
新疆的天氣說變就變,清晨起來還是晴空萬里,中午就開始刮風(fēng),接著天空就飄起雪花,大侄子生病了,高燒不止。二嫂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一家小醫(yī)院,給侄兒掛上吊瓶,二嫂的眼淚比吊瓶里的藥水滴的都多。
安頓好侄兒二嫂還要回去干活,天空還沒有一絲光亮,二嫂就跟人們起床了,她們等著大卡車來到送他們?nèi)ッ藁ǖ兀罱拿藁ǖ兀x二嫂住的地方也有五六十里路,如果誰起床遲了,這一天的活你就沒法去干了。
中午有人開著車,給拾棉花的人送來饅頭咸菜和水,晚上回到駐地才能喝口熱湯。新疆的天氣變化無常,有時清早穿棉襖,中午穿單褂,短袖是萬萬不能穿的,因為新疆的蚊子特別厲害,皮膚露出的部分都是它攻擊的地方,在棉花地里的人們必須戴著帽子、口罩和手套,只留兩眼睛看路。
二嫂是這隊拾棉花最多的人,她一刻也舍不得閑下來,她手腳并用,腰累的受不了時,就爬著用嘴往下拽棉花,晚上躺倒床上整個人就坍塌了,胳膊腿都麻木的失去知覺,一句話懶得說就睡著了。
天氣越來越冷,隊里開始有人提出回家,二嫂對侄兒說,咱們不回去,留下來的人越少拾棉花的價格越高。最后人們受不了寒冷和勞累全走了,只有二嫂和侄兒沒有走。女老板看中二嫂和侄兒的踏實能干,把她們留下來,老板說只要她們愿意,常年都有活干。
棉花拾完以后,老板給二嫂和侄兒安排一間屋子,她們在那兒住下了,有活干老板就派人通知她們。
春天二嫂帶著侄兒給老板種菜,夏天種瓜,秋天收向日葵,初冬拾棉花,深冬去倉庫給大棗分等級。二嫂不記季節(jié),只記該干啥活。二嫂和侄兒在新疆整整干了三年才回家。不是沒活干,而是侄兒到了該結(jié)婚的年齡。
臨走時,好心的女老板給二嫂和侄兒抄下電話號碼,她對二嫂說,沒地方干活還來找她。并且給二嫂準備了回家?guī)У男陆禺a(chǎn),大棗和葡萄干,二嫂感動的哭了很久。
二嫂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親訪友,給他們帶去禮物和大棗葡萄干,二嫂每到一家都要拜托人,請他們給侄兒提親說媳婦。
堂姐對二嫂說,她婆家侄女小云不賴,只是她不好意思開口說,如果不成媒她怕落埋怨,二嫂得到了這個線索,她從鎮(zhèn)上買回禮物給村里王嬸送去,因為王嬸是方圓十里撮合成親最多的人。
王嬸很爽快,她收下禮物就開始去提親,王嬸來來回回跑了七八趟,小云的爸媽才答應(yīng)先看看我大侄子再說。
我大侄子跟著王嬸去小云家,小云家院子里早就站滿了人。小云的爸媽,把小云的七大姑八大姨全叫來了。他們看到我大侄子都說很好,然后王嬸又開始下一步的操作,王嬸跑前跑后的忙活一個多月,侄兒的婚事才算定下來了。
按當(dāng)時的風(fēng)俗,我二嫂要給小云送彩禮,別家孩子訂婚送禮金三萬六千元,小云的爸媽考慮到我侄兒沒有爸爸,怕小云過門后受窮受累,要求送六萬六千元,二嫂雖然感到有些吃力,但為了兒子二嫂咬咬牙,還是把六萬六千元彩禮錢送到小云家。
大侄子訂婚一年多,二嫂想把小云娶回家,二嫂備下禮物讓大哥去小云家商量結(jié)婚的事,小云的爸媽沒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只說要給小云商量一下再說。
其實小云的爸媽說的都是推辭話,他們是想讓二嫂給小云蓋樓房,我二哥生前,早把房子給我大侄子蓋好了,但不是樓房。
二嫂作難了,蓋樓房不是一件小事,沒有十幾萬是不行的,但如果不蓋樓房,小云就娶不到家。二嫂決定找人去貸款。
大侄子的樓房蓋好后,緊接著是結(jié)婚。小云的爸媽不放過任何一次要錢的機會,大侄子和小云拍過婚紗照,爸媽又讓小云給我侄兒要三金,要過三金要車子,要過車子要過嫁衣。小云每次一張口,二嫂都要脫層皮。
天明就是兒子的婚禮,二嫂感覺就要熬出頭了,收拾好明天娶媳婦用的東西,二嫂準備去睡覺。這時二嫂的電話響了,是小云打來的,小云說她們村的姑娘出嫁都有上車禮,如果她不要上車禮,就會讓鄰居們瞧不起的,別人的上車禮都是兩萬元,她要一萬就行了,二嫂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二嫂讓兒子給小云商量,看小云能不能不要或者是少要幾千,家里實在拿不出錢了,但小云態(tài)度很堅決,小云說如果二嫂不拿出一萬元上車禮,天明就不用去迎親了。
二嫂除了流眼淚還是流眼淚,她實在拿不出一萬元,一夜無眠。二嫂不知怎么辦才好,親戚鄰居都來了,待客用的燒雞火腿昨天都蒸好了,如果媳婦不能娶到家真是虧大發(fā)了。
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最后我和大姐大嫂,還有二嫂的幾個哥哥,每人拿出一部分湊夠一萬元,這才拿著錢去娶小云。
大侄子的媳婦娶到家了,全家人卻都哭成了淚人,沒有一點喜慶的氣氛,不像辦喜事,像是辦喪事。
二嫂在大侄子結(jié)婚后,又帶著侄女去新疆打工了,二嫂要掙錢還貸款,二嫂要掙錢給女兒買嫁妝,二嫂要掙錢給小兒子定婚,蓋樓房,娶媳婦……
〔無戒365極限挑戰(zhàn)日更營第三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