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祖母的死訊時,我正和同事暢懷聊天。母親一般不會這么早給我打電話,她總是怕打擾我的工作。當我看著母親的來電,似乎隱約有不祥的預感。“你奶奶不在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悲傷,但她還能有條不紊地交代我何時趕回家去參加祖母的葬禮以及帶些什么物品。而電話這頭的我,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答應著母親。
大家都知道這一天不會很遠,因為九十高齡的祖母已經有幾天滴水不進了。我的姑姑,她的女兒已經守了好幾天的夜。我,雖然知道祖母不吃任何東西意味著什么,但我總想著她的命硬,不會那么輕易死去。
在我的記憶當中,祖母確是個強硬的人。以往翻看舊照片時就發現她的神情不似旁的人慈愛,幾乎沒有微笑留在相冊里,也沒有微笑留在我的記憶里。我唯一能想起的是她的小腳和長長的裹腳布。
“我爸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把我賣了,換了二尺紅布還有洋煙。”記憶里祖母最常和我說起的就是她的苦難的命運。“舊社會讓我們裹腳,我就裹,不像別人裹一裹放一放,腳還是很大。”我小的時候對祖母的小腳還頗以為奇,常常在她洗腳時仔細端詳:大拇指和小拇指橫癱在其他三個腳趾的下面,當時我還不知這是裹腳布的功勞。到后來,越覺得裹著小腳看上去實在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