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伊嘉

1、

和萬千少女一樣，初入大學的我，愿望很簡單——擁有一份刻骨銘心的愛情，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一踏進大學校門，視野范圍內的男女比例刷新了我對大學的認識，我想完了，這樣的環境里，找男朋友難，找個稱心如意的男朋友更是難上加難，我一個姑娘跨越大半個中國來到這個將要呆四年的地方，難不成要我形單影只的過完四年？那多沒勁啊。

從廣西到河南將近兩千公里，可能上天被我遠方求學的精神感動，賜給我一些好運氣，大一還沒過完，我就遇到了你，也算是了了一樁心愿。

但是說走就走的旅行，因為你的或者我的原因一直擱置下來。

你送給我一本很精致的口袋筆記本，說如果是因為你的原因我無法完成的心愿，就記錄在本子上，或者是我的心愿也要隨手記錄，像記日記那樣，寫上日期、天氣和我的心情。你說那是你對我愛的賬本，只要是記錄在冊的，你都會想方設法將其一一實現，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幫助我圓了所有夢想。我們每完成一個，都要在上面做個標記，而且還要飽餐一頓以示慶祝，你說這都是我這個小吃貨給自己想要美食下肚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只要能讓我吃上牽腸掛肚的美食，我才不介意你怎么說我呢。

那本不起眼的筆記本，到畢業的時候已經被寫的滿滿，等到我們離校時，除了陪對方去心儀的地方旅行穩穩的在醒目的位置，其他的都被做了已完成的標記。

我對此表示遺憾，你卻對我說：“沒關系的，等我發了工資，我們還是可以一樣去的啊，甚至比現在去玩的更瀟灑不是么？”我對你的話深信不疑，但是拖得時間久了，我都懷疑我們的約定，到底能不能實現？

轉眼之間，兩年過去了，我們的旅行計劃，在你日復一如的繁忙中一拖再拖。

2、

我們的相識和大學里的多數情侶相似，很老套的劇情，你是學長，我是學妹，社團招新，我有幸加入了你在的“春蕾志愿社”。當然吸引我的不是你這個男社長，而是我看到寒暑假可以出去支教，而你卻說我吸引你的是所有來面試的新生中，只有我個子最矮，但是長相乖巧，有點像是中學生，總的來說辨識度比較高，所以對我的關注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我來自南方，你來自北方，我們的家中間隔了將近兩千公里的距離，卻因為求學相識在彼此陌生的地方，同是異鄉人在同樣陌生的地方，更容易惺惺相惜，相互照應。你總是取笑我的普通話口音太濃重，而我想說你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其實你的普通話也蹩腳的很，只不過我不忍打擊你罷了。

我在社里的工作就是按照要求完成你作為社長布置下來的任務，做的好沒有得到過表揚，做的差了肯定被批的體無完膚，當然像我這樣聰明伶俐的，也很少出錯，所以社里的學長學姐們對我還是很友好的。

你總是借故要我去社里義務勞動，我作為新人初來乍到，只能聽從你的調遣，常在社里幫忙，我們熟絡起來，也能感受到你常常面無表情的外表下火熱的心，成熟的掩蓋之下孩子般的心靈，防火防盜防師兄，對你真是防不勝防啊！

生日那天，本來和室友約好了要去外面嗨一把，還沒有出門，就被你的連環奪命call給喊了去，我滿肚子委屈，平時讓我以社為家就算了，今天可是本姑娘的重要日子，遠遠看見社里一片漆黑，氣不打一處來，不讓我好好過生日就算了，還耍我，我給你去了一個電話，你卻說讓我先去社里等，順便將開會用的東西準備好，有種要手撕你的沖動。

心里罵罵咧咧地走進去，剛推開門，就聽見歡呼的吶喊：“祝你生日快樂……”，嚇得我一個趔趄，將要奪門而去，這時候燈卻開了，我看見你手捧玫瑰花站在正中央，腳下是用玫瑰花瓣擺成的愛心，信步朝我走來，走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站在那顆心里，我一臉懵逼，大腦空白，只能任由你拉著我，接下來是你含情脈脈的告白。原諒我，不知道那些被突然表白的女生是怎么將男生的告白詞一字一句記得那么清楚，總之我是大腦一片空白，記得最清楚的只有一句話就是做我的女朋友吧，稀里糊涂的就答應了。只是作為一個社長，你這樣的活動也太缺乏創新了。

我后知后覺，才知道你是一切從簡，將我的生日和我們的紀念日合二為一，好一個心機boy。

3、

大二暑假，我申請去貴州支教，為期四十天，你說什么都要跟我一起去，我讓你在學校安心準備考研，你卻說準備考試不差這一個月，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安心。

我們一同報名貴州支教行動，通過了三輪面試。暑假一開始，就踏上了去貴州的列車。

支教的地方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樣，沒待夠一天，就想原路返回，那天在學校附近的小山丘上，你靜靜的陪坐在我身邊，任由我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個不停。

“這是什么破地方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和你知道的一樣多。”

“我不信，你肯定知道的比我清楚，要不然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想要我什么樣的反應？和你這樣坐在這了哭嗎？我是個man好么？”

“我想回家，我不想在這里了……”

“給你張車票你會走么？”

“會。”

“那我給你買票，你想好怎么給他們幾個講清楚。”

“我的事不用你管。”

要去火車站，先要從我支教的村子到鎮上，再從鎮上到縣城，然后從縣城到市里去坐火車，來的時候是學校把我們接過來的，想想回去這么麻煩，我都有點退縮了。

等我哭夠了睡夠了，告訴你說：“不用買票了，我才不要當逃兵給你們留下笑柄。”

“本來就沒買啊。”

“你就是個騙子！大騙子！你不是說給我買票的么？”

“你現在不是也不走么？”

“我走不走是我的事，買不買是你的事，那萬一我今天非走不可呢，你沒買票你說怎么辦？”

“我掐指一算，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會走的，就你那要強的性格，能這么容易就讓別人覺得你弱爆了？”

你說的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既來之則安之，在學校安逸習慣的我，生存能力還是相當欠缺的，不過也正好有你會做飯，整天在你面前蹭吃蹭喝，讓我沒有餓肚子挨過那四十天。也正是貴州支教之行，讓我見識到了你的多面，尤其是你做的飯讓我為之迷戀，也讓我對你更加依戀。

4、

大學入校時，我媽再三警告我，不能在河南談對象，她是怕我畢業不回去，面對一個能夠吸引我的異性，我并不把媽媽的話放在心上，天高皇帝遠，她想管我也夠不到。

你大半年的復習，并沒有換來一個很好的結果，考研落榜了，你的考研夢也破碎了。你說：“高考的時候沒能考入一個好學校，就指望著考研能有一次翻盤的機會，然而現在一次機會都沒有了。”語氣里滿滿的失落，認識你這么久，這么頹喪的你，我還是第一次見。那天，我們在操場，兩個人六罐啤酒，一飲而盡，卻比什么時候都清醒。你說：“我特別希望你能考研，這樣我就有三年的緩沖時期，才有可能給你一個像樣的婚禮。”聽你自說自話，我眼神迷離的望著跑道上一個個悅動的身影，我沒有說出口，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考研，我也沒有考研的打算。

我想和你一起北漂。

大三快結束時，不知道我媽從哪里得知我在河南談了一個男朋友，勃然大怒，三令五申不能來往，自古棒打鴛鴦的事不少，可是三年的朝夕相處，怎么會因為我媽的幾句話說斷就斷，而此前和我媽說好的畢業北漂，她老人家說什么都不同意了，立場堅定畢業之后必須回廣西，否則家是不用再回來了。

得知我的處境，你沉默了好久。

我畢業的時候，你已經在北京漂了一年，我媽打電話問我什么時候離校，我告訴她大概的時間。我難以想象我們的事給她帶來了多少不安，她和我爸兩個人，竟然驅車二十多個小時來接我回家，連畢業晚會和散伙飯都沒能參加。

你還在熱情地邀我去北京，你說這一年，可以帶我暢快地來次畢業旅行，我哭著告訴你我被我媽押回老家，我甚至從網上搜羅到五十種逃跑的辦法，都被你一一否定了，你說不希望我因為你，和最親的親人鬧翻，你會不安會愧疚。

我沒有想到，國慶節，你卻從北京跑到南寧，找到我家，但是你只和我的父母見了面，沒能見到我，他們根本就沒有讓你進門，我們只能電話聯系，本想多耗上幾天你，被家里一個電話召回，爺爺病危，那時的你，一定難過極了。

我卻無能為力，很多人會說，如果你沒有為對方付出一切的勇氣，只能說明你愛的不夠深，不是所有的選擇題都能輕易地選出答案，只有經歷過的事情，才知道處理起來會有多困難。

我說：“等我一年，去北京找你。”

你說：“好，我在北京等你。”

5、

我想如果我按照父母的意思去生活，他們一定會對我們的事情寬宏大量，說不定他們因為我一開心，就同意我們的事情了。

按照他們的期許，我考了當地的公務員，本著打醬油的初心，哪知道無心栽柳柳成蔭，竟然考上了，處在待業期的我，想要實現經濟獨立只能按照要求去上班。

上班的日子比在家過的快多了，等到一年我就辭職去北京找你。

可是這一年卻發生了很多我都不愿意再提起的事情，也不得不去審視我們的感情，爸媽說如果你愿意來南寧，就同意我們兩人的事。我將他們的意思傳達給你，你又一次沉默了。

那年夏天，你帶我去桂林過了一個難忘的生日，在漓江泛舟，我問你：“怎么考慮我們的事。”你笑著說：“我們現在不是很好么？”

“我說的結婚。”

“只要你愿意嫁我就娶。”

但從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從未有過的猶豫彷徨，現在想來，那時的你應該早有了自己的判斷。

回到家，我又一次向爸媽提起你，他們給我舉出各種各樣的例子，來勸我放棄你，無計可施的我向你尋求幫助，你卻冷靜的告訴我：“父母的建議聽聽沒壞處，至少都是替你著想的。”

說好的一起走，你卻在半路放了手。

6、

我說：“你還欠我一次旅行。”

你說：“只要你愿意我還你。”

畢業第二年的春節，正月里，我告訴爸媽有朋友約我去杭州旅行。

他們不知道我去北京找了你。

五年的感情，怎么能因為電話里的說分手就分手，那也太不負責任了。一段感情，也要讓它死有葬身之地吧。春節的北京，人并沒有我想象的多，你說人們都回老家過年了。

是啊，人們都回老家過年了，曾經我們也暢想著在你的或者我的城市里有我們的家，當初在一起那么勇敢，現實卻將我們變成了膽小鬼，我不能放棄我的家人的和工作，而你也舍不得苦心經營的事業。

前所未有的平靜，像兩個老朋友一樣，我們游完了北京城的景點，最后一站是長城。我仍記得，那天特別冷，我們并肩走著，看著綿延不絕的長城，就像我們的這兩年，曲曲折折。

“我們都不愿意各退一步，只能就此別過。”

“恩。”

“和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后悔過，即使是五年后的今天說分開。”

“我也是。”

良久，你說：“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當然會啊！”我故作輕松地回答。

我拿出揣在包里很久的筆記本，在旅行的后面做了已完成的標記。如果當初知道做完了所有的標記就要分開，我想我一定會拒絕做這樣的筆記。

現在我要把它留在這里。

那一天我們走了很久才找到《非誠勿擾2》中的第15號烽火臺，秦奮在這里向梁笑笑求婚，而我們卻在這里終結，你還沒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筆記本飄向遠方。

第二天你送我去機場，沒有哭泣，沒有擁抱，那一刻我們像極了不曾相識的陌生人，登機前，你默默地跟在我身邊，什么都不講。

“想說什么抓緊時間啊，晚了就沒機會了。”

“路上注意安全。”

“廣播已經教過了。”

“哦。”

一起多呆一分鐘，就尷尬六十秒，我找了借口將你支走。

等待之中，看到你發的消息“以后你要好好的。”

以后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登機前，翻遍了和你有關的所有聯系方式，一一刪除，關機。

我們說過的誓言，列過的計劃，做過的打算，在畢業后的兩年里，都成了過眼云煙，到底是因為我們不夠相愛？還是有緣無分？我們憧憬過無數次以后的日子，唯獨沒有料到以后我們再也不會有以后了。

飛機沖上云霄，我終于忍不住眼淚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