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刷到張嘉佳的微博，他有個習慣，每天說晚安，每次我在他晚安之前的文字里，總是不自覺的找到一些能觸碰內心的東西。

“人生會經歷永別，永別的意思是，我和你之間，只剩想念。”嗯，是的，接近一年的時間，我不想面對的，即是這兩個字—永別。

不是分別，不是離別。不是你在我上學前叮囑我要注意飲食，不是我打電話時要喊很大聲你才能聽得見，不是我下次回家帶東西給你然后你去向街坊鄰居的炫耀，不是這一切，而是，我再也見不到你。

這樣的感受越真切，回憶就變得越洶涌。記憶里的夏天，在房頂上鋪著涼席乘涼，聽你饒有興趣的講久遠久遠的故事。我在你吐出的煙霧里會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你不知道我有多好奇。雨后，你帶著我和大黃去碰運氣，果然抓到一條灰色的野兔，它的牙真白，還有大黃的口水真惡心。全家人坐一起吃飯，你總會幫我回憶自己小時候。經隔好久回家，你老遠的會喊我家狗子回來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舊把這視為最寵愛的稱謂。

二十年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經歷過永別，爺爺，我有些害怕。

兩瓶藥水打了一天才勉強打完。我今天看到你的胳膊了，我無數次見到過瘦骨嶙峋這個詞，卻是第一次在現實里看到。你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層霧氣，我看不到你再見我時的驚喜了。你不再有力氣同我說話，你說打著吊瓶很困便睡過去了。醫生給我說，你的血液循環的很慢已經接近停止，輸液也變得麻煩。

從去年春節到現在，家人都從最初的無法接受釋懷了，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他們這樣安慰我也這樣自我安慰。

午飯后我和奶奶坐在一起，我把她的帽子拿開，看到她白的不象樣子的頭發，幾個月的時間她老了許多，要知道她是一個愛美的老人，隔一段時間就要染次頭發，她說要不全黑，要不全白，黑白交叉著丑死了。

聊著聊著，她不說話了。隔了好久，她告訴我，爺爺給她說：“我不怕死，我怕把你自己留在這里，你這樣實誠被人欺負怎么辦…”

我想這會是我這輩子親耳聽過的最美麗最真實的情話。

也許是因為關于“永別”這件事情要忌諱的有很多，爸媽和姑姑勸奶奶到另一個房間去睡，可她怎么會愿意呢。一瓶藥水快打完的時候，她解開外套和棉衣，把另一瓶藥水放在胸口那里。她說，天氣這樣冷，他又這樣瘦，經不起折騰，把藥水暖暖，打進去才不會太涼。

我在這一舉動里濕了眼眶。爺爺的病情一惡化，她就緊張的手足無措，她向外人說爺爺吃飯非常好，身上也長肉了。所有人都在埋怨她執迷不悟，這種病是治不好的。可我知道她這樣自欺欺人是因為她還沒做好要永別的打算。

她默默的忍受著旁人都無法體會的悲傷，兩個人一起到老，不論之前有多少爭吵，最后剩下的都是對方的好。一想到即將孤身一人，才發現，有些陪伴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我悲傷著感動著。恐懼著也祈禱著。我深知那一天永別就會到來，我也不確定是否做好了準備。我想爺爺去一個沒有病痛的地方。想奶奶在經歷永別后勇敢的面對生活。我想珍惜當下，每一次當下。

2015.11.28 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