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無法守護(hù)，就不要給予

我這是快死了吧？四肢不聽使喚，眼睛睜不開，呼吸也很困難。我想見媽媽，媽媽，你在哪里？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過去的影像。

我早已不記得自己的生母是誰，只記得有一天睜開眼睛，一個人類正慈愛地看著我。她就是媽媽，媽媽很愛我，喂我喝牛奶，給我穿紙尿褲，幫我洗澡，還會陪我一起玩耍。

隨著我一天天地長大，我漸漸意識到自己和媽媽不一樣，媽媽的皮膚白皙光滑，四肢筆直修長而且沒有毛發(fā)。而我的皮膚褶皺發(fā)黑，四肢粗壯而且長滿紅毛。我沒有媽媽高，也沒有媽媽漂亮，更不能像媽媽一樣直立行走。我是一只紅毛猩猩。

媽媽總是和藹的給我講故事，媽媽的聲音很好聽，柔軟而纖細(xì)，像充滿陽光的甜味的蘋果，沁入心脾。我也想說話，想叫面前的雌性人類一聲"媽媽"。我努力了很久，但我除了“唔啊”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媽媽也教我認(rèn)識一些事物，還對著我比劃各種手勢，比如把五指并攏伸向嘴巴，就是吃。日子久了，我也能模仿媽媽的動作表達(dá)自己的想法了。我想吃蘋果，香蕉，還是冰淇淋，就都可以讓媽媽知道。冰淇淋真的是一種童話般的食物，冰冰的，甜甜的，滑滑的，我非常喜歡。不過媽媽不讓我多吃，說是對身體不好。

番茄醬也是我很喜歡的食物，外表粘稠味道濃郁，一口下去，甜香的氣味沖擊著嘴里每一個角落，這種滿足感吃幾個番茄都比不上。但是媽媽沒有教過我番茄醬的手勢，我只能用番茄加牙膏來表示番茄醬。媽媽看到我這么做居然開心地親了我一口并跟我說，我是最棒的。

有一天媽媽告訴我，我長大了，不能隨便要東西了，應(yīng)該通過勞動換取想要的東西。每次做家務(wù)媽媽都會給我一個小鐵環(huán)，媽媽說，可以用來兌換想要的東西。有時會換蘋果，有時會換冰淇淋，有時會從媽媽那里換來硬幣，投到一個大箱子里，就會有飲料掉出來。

有一次，一個小朋友騎著三輪車和我擦身而過，像蘋果表皮一樣光亮的紅漆，像弦月一樣銀亮的車輪，像海豚背脊一樣流暢的曲線，深深地吸引了我。我開始努力地做家務(wù)，把得到的小鐵環(huán)都存到杯子里。日復(fù)一日，我終于攢夠了小鐵環(huán)，跟媽媽換到了一輛屬于我自己的三輪車。從此，我每天都會騎著它在院子里驕傲地轉(zhuǎn)上幾圈。媽媽也替我高興，但是媽媽告訴我一定不要把車騎到馬路上，那太危險了。

后來，媽媽把我?guī)У綄W(xué)校學(xué)習(xí)，教我認(rèn)識更多的事物。在學(xué)校，我見到了更多的人，他們的膚色有黑的，有白的，還有黃的，原來人類也是分很多種顏色的，真的好有趣。他們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估計是覺得我和他們都不一樣吧。我和他們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生活、一起考試，我的成績不錯，經(jīng)常能受到媽媽的夸獎。

媽媽工作的時候，媽媽允許我獨自在校園里玩耍。我經(jīng)常去操場看幾個人在一起搶球，蹦蹦跳跳很有趣，一個球而已，他們?yōu)槭裁匆敲葱量嗟膿寔頁屓ツ兀量鄵寔淼那驗槭裁从忠拥揭粋€漏了的網(wǎng)里呢。

可是，不好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我的好運到頭了。媽媽不止一次地告誡我不要傷害他人，我也從未想過要去傷害誰。

那天，我正在校園里閑逛，看到了一個在長椅上喝飲料的女生，我想和她交個朋友，看看她能不能分給我一些飲料。我賣力地比劃了半天，但是她似乎看不懂我想表達(dá)什么。她轉(zhuǎn)身離開，我想拉住她，于是本能地去抓她的手。看見她痛苦的表情，我知道，闖禍了，她表情扭曲地抱著手大聲嚎叫著，我想上前看看她的傷勢，她卻痛苦地面露恐懼地一點點向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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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被關(guān)到了一個鐵籠子里，幾天后媽媽才來看我。我跟媽媽說，我想吃蘋果，想吃冰淇淋，想騎自行車，我想出去。媽媽哭了，媽媽說我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看著媽媽哭得無能為力的樣子，我不再掙扎了。

以后每過一段時間，媽媽就會來看我一次，不過再也沒有冰淇淋了，也沒有飲料了，更不會有自由。我不再想說話，不再想玩耍，什么都不想要了。我開始暴飲暴食起來，我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一天，我對媽媽說，我很疼，媽媽問我哪受傷了，我把手放到了胸口，我的心，好疼啊。

后來，我沒有再見到過媽媽，一群陌生人把我送到了動物園和“同伴”生活在一起。它們的確是我的同類，但是它們真的是我的同伴嗎？看看寬闊的草坪、茂盛的樹木、高大的山石，再看看四外的圍欄和圍欄另一側(cè)的人類。我知道，這不是自由，這里更不是家。

一個熟悉的味道打斷了回憶，是你嗎？媽媽！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眼，吃力地爬到媽媽面前，顫抖著手拿出了我珍藏已久的一枚小鐵環(huán)，給我一杯飲料吧，媽媽。就讓我在這熟悉的氣味和甜美的味道里永遠(yuǎn)的睡去吧...

媽媽曾經(jīng)問過我，覺得自己是人類還是猿猴，我覺得，一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