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極品同事
很快，部門的同事都知道了青草要辭職的消息。
在別人看來，這個決定很突然，而青草為了辭職這一刻，掙扎了很久。大學畢業，本來想自己出去闖蕩一番，卻被母親和大伯逼著來做他們安排好的工作，進了這家金融公司在當地開設的分公司人事行政部，工作很輕省，基本工資雖不高，但福利相當不錯，年終獎更是可觀，同學都羨慕她這么安穩舒適，不需要自己操心找工作。
青草的父親青志遠早些年丟下老婆孩子，和在網上認識的另一個女人跑了，隨后換了手機號不再聯系任何人。伯父青志高是個相當有責任感的人，總覺得弟弟虧欠了弟媳顧麗云和兩個孩子青燕、青草，所以把姐倆當自己的孩子管著。姐姐青燕在大伯的安排下順從地參加了工作，青草不愿讓母親傷心，畢業后也只好聽從了大伯的安排。
一晃三年過去，青草在公司不善于表現自己，也不多話，工作總是完成得既快又好，和同事關系都不錯。能進這家公司工作的人幾乎都靠拉關系，但大伯在行業內的地位，青草從來沒有對同事提起過。韓總很喜歡青草，總是刻意按自己的意愿培養她，可青草內心深處還是覺得少了什么，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工作和生活，工作量本來就不大，又沒有挑戰性，按部就班，身邊的人也都和自己一樣每天朝九晚五，似乎世上只有一種生活，就是有一份讓人羨慕的鐵飯碗，再找個條件不錯的對象，生個孩子，直到安穩退休，再幫著孩子帶孩子，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反而讓她沒有安全感。有時她會揪著和自己關系最好的人事崗的江姐，問假設再過五年后這份工作將帶給自己什么樣的生活，每次江姐的回答都讓她失望，“還不是和現在一樣？工資漲個幾百塊，重復做著同樣的事情，你還想怎么樣？最多換個公司，那還不是做一樣的工作？”日復一日地重復過去，這不是她心里渴望的生活。
真正讓她開始考慮辭職的事是因為韓二軍和周思思。每個公司都有幾個讓自己哭笑不得的人物不是嗎？韓二軍是韓總經理的侄子，沒讀過多少書，也是軍人出身，負責單位物資采買工作，從來只干有回扣的事情，沒有回扣的事一律推給別人做。有次公然提出讓青草在酒店工作的朋友承接公司的大型會議接待，但要拿百分之二十的回扣，和青草對半分，被青草斷然拒絕了。從那以后青草工作上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他總是找各種理由拖延。
除了錢之外，還有女人能讓韓二軍兩眼發亮。一天，青草獨自在加班，他帶著個朋友到公司來，那個“狐朋狗友”明目張膽地打電話找三陪小姐，在電話里高聲地討價還價，韓二軍在一旁吃吃發笑，絲毫不覺得可恥。公司里也風言風語的，說有幾個每天搔首弄姿的女同事和他有不正當關系。對這種人，青草向來嗤之以鼻。
最近韓二軍改變胃口盯上青草了，他突然發現這小妞不錯，那天公司組織郊游，他站在隊伍前點名，點到青草時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小妞站在人群里和別的女人還真不一樣，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好像叫鶴立雞群，當時青草給韓二軍就是這種感覺。那真的就是一只動人的丹頂鶴啊，高傲地伸著她優美的頸項，同時又不缺少青春活力，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勁兒。別的女人都笑臉相迎地主動曖昧，想從他這撈點好處或打聽點什么消息，特別是銷售部門的那些女人們，就這小妞從來不齒自己，無疑激起了韓二軍強烈的征服欲，韓二軍覺得自己也該提高一下品味了。
好歹也是軍人出身，韓二軍對青草制定了四個攻略，一是把自己打扮成正經人，二是打扮成文化人，三是打扮成體貼人，四是打扮成有錢人。前三個攻略是特別針對青草制定的，這種單純的帶點文藝幻想的小女生就吃這一套，最后一種他認為對所有女人通殺。他開始和其他曖昧女同事刻意保持距離，說話開始正兒八經，不再偷摸地動手動腳，弄得那些女人們摸不著頭腦，這個韓二傻子怎么最近改吃素了？以往每天開晨會韓二軍點完名就溜，現在點完名還要講幾句酸溜溜的話，什么明天有雨，開車的同事要注意，坐公車的同事要早起之類的。采購物品再也不想到什么就買什么了，弄個Excel表，分類別列清單，然后讓青草給幫著調整。早就想換車，那就正好趁現在換了，用他的話說，八萬的車變成十二萬的車，那整個就提高了一個檔次，開著就是霸氣！隔三差五等青草下班送她回家，有事沒事約青草出去玩，雖都被青草找理由搪塞了，但韓二軍還是有點執著精神的。
雖不至于讓人困擾，但一只蒼蠅每天在自己身邊嗡嗡嗡地飛來飛去，終究還是不舒服，青草覺得自己實在不是一個有縫的雞蛋啊。
另一個促使青草開始認真思考職場生涯的人是培訓部的周思思。原先工作上和周思思沒有交接還好，也就是聽說這個女人不干正事只搞辦公室政治，避而遠之就算了，后來工作上有了接觸，讓人頭疼的事就開始了。
周思思的老公和公司有業務往來，她靠著這關系進公司謀了培訓部門的一個閑職。仗著老公能給公司創造一點利潤，她便堂而皇之地不干正事，上班頭件事就是看股票，接下來便是瀏覽一下網頁、翻翻雜志，提早下班更是家常便飯。每天在公司神龍見首不見尾，走路從來都是趾高氣揚，高跟鞋踩得噔噔響，眼睛從來只望天花板，看人用得是鼻孔。前臺小陳說好多客戶在電梯處碰到周思思進出，從來只有她先走的份，有人忍不住會問小陳，這個女人是公司老總吧？開始小陳還尷尬地笑笑，解釋一下，“對不起，公司老總是韓總，是個男的，這個女人是培訓部的周姐。”被問得多了，干脆不再回答。
因為周思思的拖延總是導致工作不能按時完成，連帶著其他同事挨批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總公司要求各分公司培訓部做員工培訓，總部會派人監督檢查。由于缺人手，青草也被借到培訓部幫忙，她要把在培訓時播放的電子版材料匯總在一起，并幫助那些上了年紀、不會熟練使用電腦卻實戰經驗豐富的同事把培訓講稿做成PPT格式。周思思做PPT沒問題，也不屑青草幫忙，更不想積極配合。等青草發現只有周思思的培訓稿還沒有交上來匯總時，忙去培訓部找她，她早已下班了，手機也打不通，想著這個女人總不至于自己找罵吧，便隨她去了。
半夜一點鐘，青草被短信吵醒，周思思發來的，說是和有業務聯系的朋友聚會還沒有結束，這是韓總親自交代的重要客戶，而且自己喝高了，培訓稿還沒做成PPT，等下回到家把講稿發給青草，幫她做一下。青草看完短信，感覺血直往頭頂沖，如果這個女人在自己身邊，青草一定會跳起來揪住她的衣領打她幾耳光，青草實在想不通怎么還有人可以這樣不負責任，早干什么去了，這都幾點了，還懂不懂得尊重別人？她簡直懷疑周思思是不是看自己不順眼故意這樣做，可自己實在沒有做什么讓她不順眼的事，這個女人干什么事都這樣。
青草氣呼呼地關機，倒在床上蒙上被子閉緊眼睛，心想關我什么事，我提醒過你了，現在我沒有看到你的短信。可還不到一分鐘，她心里實在放不下，還是得問問周思思，又把手機打開，又看了一遍周思思的短信，又感覺被氣了一遍，又把手機關上丟在一邊。過了兩分鐘，還是覺得不能不管，又爬起來打開手機……如此反復四五遍，青草突然不知怎么冷靜下來了。她給周思思發去幾個字，麻煩你快點發過來。
等了半個小時，沒動靜，青草短信催，沒回復，打電話過去沒人接，直到將近凌晨四點，青草快被折磨瘋了的時候，周思思發來短信說講稿發到她郵箱里了，叫她快去查收。青草忙打開郵箱里的講稿，頓時泄氣了，這哪是什么講稿，七拼八湊，一頁紙寥寥十幾行字，不知道重點在哪里，也不清楚到底要說什么，最后好像還沒有說完。青草不知如何開始，便按照自己的理解硬是湊齊了七頁，在第八頁收尾的幻燈片上寫了一行鮮紅的大字——謝謝大家！我水平實在有限，只能點到為止，請大家自行理解！她一看表快六點半了，忙把做好的PPT發至周思思的郵箱，吃完早餐趕去上班。
當天周思思同志的培訓可想而知多么狼狽，頭晚上本來就喝多了，起得有點晚，匆匆忙忙趕去公司，還是遲了將近十分鐘，等她進了會議室正好韓總剛做完激昂的開場演講，大家正要鼓掌，看見她一頭撞進來，像首長閱兵那樣揮著手，嘴里還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晚了，你們繼續，繼續啊”，大家鼓掌也忘記了，都扭頭盯著她，全場鴉雀無聲。一向喜歡做主角、喜歡聽掌聲的韓總很是尷尬，臉拉得比豬腰子還長，干咳了兩聲走下講臺，這才有人記起還沒有鼓掌，于是兩聲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韓總更覺難堪。
周思思正好做第一場培訓，抬頭挺胸地上了講臺，似乎很享受剛才無意中制造出來的引人注目。青草已經在講桌的電腦上把她的PPT準備好了，周思思頗有領導范兒地合著嘴，睜大眼睛淡定地環視全場一周，然后點了下腦袋，示意“我要開始了”，然后也不低頭看電腦，嘴里就開始一頓胡侃，一邊說著一邊往后翻著自己的PPT材料，沒按幾頁就到了最后一張，她嘴里還沒有瞎謅完，瞟了一眼上面扎眼的鮮艷大字便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話。臺下的聽眾們愣了幾秒鐘，隨后一陣笑聲傳來，還有幾個人快速耳語了幾句，然后掩嘴低笑。向來都說自己很行的周思思瞪了一眼臺下的青草，向大家說了幾句客套話，匆匆結束培訓，走出會議室。
接下來其他人的培訓其實很精彩，但韓總早已聽不下去，總公司派來的“欽差大臣”就坐在臺下，雖然當場表現得好像沒有什么，但回到總部會向上面怎么匯報就不得而知了。
其實在總部的人看來這次培訓并沒有出什么錯，無非就是一個遲到幾分鐘的培訓老師很謙遜地上了一堂并不算精彩的課，但韓總很生氣，他覺得自己在總部的人面前丟了很大很大的面子，自己好像并不是為了那兩行鮮紅的大字生氣，那些字好像也沒有錯，換一個角度來理解可以看成培訓人很謙遜，但放在周思思身上就像在故意搗亂。他決定毫不留情地進行處分，但他又不知道該處分誰，周思思對公司業務有幫助，青草更不用說了，自己當然知道青草在公司的重要性。他想來想去，決定對所有參與培訓工作的人一起處分。
當韓總氣呼呼地問在座的七八個參與培訓的人知不知道這次犯的嚴重錯誤時，沒人吭聲。青草不覺得有什么錯，或者認為錯不在自己，她仍舊抬頭看著韓總發火，眼神很倔強。周思思看到這次韓總真生氣了，心里知道八成跟自己有關系，便找托詞說自己的講稿早就寫好了，PPT是委托青草做的，自己忙于公司的業務，再加上十分信任青草，便沒有仔細看。青草不想解釋什么，周思思說得也沒錯，但自己為什么要在最后一頁寫那些字，她也說不清原因，她只是覺得應該這么寫，這是大實話，而且好像也沒有人揪著說這次失誤都在于這些字。
韓總喋喋不休地說著他所認為的重大錯誤，什么工作不認真、不負責，做事潦草馬虎，毫無團隊精神與奉獻精神，越說自己越生氣，正好瞟見青草那滿是倔強的眼神，竟然出口點了青草的名，“尤其是某些年紀尚輕的小同志，青草！”點完自己也后悔了，后悔歸后悔，得給自己找臺階下，反正都點名了，青草也嘴嚴，不會往上捅，就干脆拿她開刀，取消了她的年終優秀職工評選和年終獎，定的罪名為做事毫無責任感，拿工作當兒戲。青草快哭了，她從來都覺得不會再有人比自己對工作更負責，怎么在別人眼里自己倒是最不負責的人。
當韓總宣傳批斗大會結束，都回去進行深刻自我檢討時，周思思啪一下站起來，揚起她那向來高傲的脖子，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穿過眾人，走到門口嘴里飄出一句話，“小青，你到我辦公室來。”大家頓時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臺詞和霸氣無比的領袖范兒給震住了，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青草。青草沒動，她可不想去，一扭頭見韓總也看著她呢，只好站起來跟著出去了。
周思思開始對著青草語重心長，“剛才韓總的批評你都聽到了，我就不重復了，我個人非常支持他的決定。你這次犯了非常嚴重的錯誤，幻燈片做成這個樣子，你這個文案工作是怎么做的？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這句名言你應該聽說過吧？干不了這個活就不要坐這個位置，每天拿那么多錢，把公司當什么啊？盡養一群閑人，什么事都干不了。”
青草盯住眼前這個經常自我感覺非常良好，時刻趾高氣昂的女人，“我不是做培訓工作的，你講稿寫那么點東西，我怎么做幻燈片？”
周思思瞪圓了眼睛，很詫異這小妮子竟然跟自己犟嘴，“你作為一個文案秘書，平時開各種會議時，關于領導的思想你都要及時地抓取，你耳濡目染也該學點過去了吧？你看看你弄得什么？領導當然只能寫精髓了，列個大綱給你，你要學會整理和補充，否則要文案是干什么用的？你還能不能干了？不能干早說，多的是人要替補的。”
青草懶得理她，“我是行政部的文案，不是培訓部的，下次讓我做東西麻煩您先交待給關主任，我受他直接領導。這次就算幫您忙了。”說完轉身走人，丟下腮幫子都要氣炸的周思思，自己回到辦公室暗地里委屈。
關主任正在寫“關于給青草同志的處分決定”，平時這種東西都是青草先擬個草稿，然后給關主任修改，這回總不能讓她自己寫對自己的處分決定吧。同事不知道該怎么勸慰青草，在他們眼里青草不是粗心草率的人，但聽說這次確實是青草的PPT整理工作沒有做好，也有同事說青草是被韓總殺雞給猴看，這只猴是誰大家心知肚明，但猴自己能不能覺悟就不好說了。
韓總事后找青草談話，說自己是恨鐵不成鋼，不罵周思思是因為罵了也沒用，之所以對青草嚴厲是因為看好她。這些理由還是讓青草覺得委屈，她在乎的并不是那點獎金和所謂的什么優秀職工評選，她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被冠上了莫名的不可抹去的污點，她糾結于這世界為什么是黑白顛倒的，為什么不做事的人可以越來越少干，還被人保護著，為什么拼了命低調做事的人卻像個傻子一樣被欺負。她鄙視周思思，自己讀書時都沒有被老師罵過一句，她覺得因為周思思這樣的人受到人生中的第一個處分真是萬分不值。
促使青草提出辭職的是兩個月前開始發生的系列事件，總公司培訓部的負責人丁總來分公司做培訓，青草像往常一樣組織會務工作。培訓結束時，丁總找青草去談話，說通過幾天的觀察覺得她很不錯，總公司很缺人手，問她愿不愿意到總公司培訓部去工作。青草說，哪里需要我就去哪里吧。于是丁總說，那你準備一下，韓總這邊我來打招呼。丁總一行又在分公司停留了一天，回去后卻再沒有說起這件事。
等青草將這件事淡忘了，卻有一天聽江姐說周思思要調去總公司培訓部，正是丁總跟自己說要做的那個職位，覺得很奇怪，江姐也為她抱不平，托人打聽，得回來的消息卻是上面的人不知從哪聽說的青草生活作風有問題，同時和幾個男同事關系曖昧。青草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次培訓和丁總談完話出來不知怎么被周思思逮住，問青草去哪了，半天找不到人，說是一次性紙杯沒有了，有人在抱怨會務工作做得不好，叫她趕緊去買。青草說，還備有很多，我去拿，周思思卻扯住她不放，直問她剛才干什么去了，青草被問煩了，隨口說了句，“哎呀，丁總找我說點工作上的事，你松開我。”周思思不撒手，嚷著，“肯定是會務工作沒做好，丁總也生氣了。”青草擔心還沒從會議室里出來的丁總聽到嚷嚷聲，忙說，“是其他工作上的事，你小聲點。”說完使勁甩開手走了，顧不得在一旁愣神的周思思。
青草回想起來最近周思思也怪怪的，愈發得神龍見首不見尾，愈發得趾高氣揚，有時青草去市場部找周思思說事，幾乎找不到人，被告知有什么事直接和其他同事說。
青草突然又想起前幾天在洗手間碰到周思思，被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這個女人肆意甩著手上的水珠，用她那隨著表情劇烈收縮的鼻孔瞪著青草，然后再從這鼻孔里噴出一句話，哎呀，升職是一門學問，不是你會工作就能升職的，你太嫩了。留下青草在洗手間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前后左右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嗯，好像皮膚確實是比那個女人嫩點。
現在把前后的事串起來一想，青草全明白了。她不想去追究到底是不是周思思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事情的真相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回想自己工作以來遇到的種種人與種種事，工作努力卻永遠在為工資不夠用發愁的江姐，瘋狂撈錢人品敗壞的韓二軍，沒有絲毫責任心卻輕松晉升的周思思，每天想著怎么拍總公司領導馬屁的韓總，天天被韓總高聲挖苦想盡辦法做手腳的關主任，為再過幾年退休后該失去光環郁悶的大伯，一心想找個滿意老公卻挑花了眼的堂姐青然，奉獻了自己卻被父親拋棄的母親，找了個普通男人只好租房子住生活壓力大得連孩子都不敢生的姐姐，一輩子不負責任卻可以為所欲為的父親……
細想一下身邊的人和事，青草突然覺得生活很現實、很殘酷、很無奈，有些人生而就適應規則，有些人開始還有自己的信仰，但發現無力改變現狀后開始隨波逐流，還有些人永遠都不肯放棄自己所謂的理想，一輩子都在努力尋找或主動創造自己想要的生活。青草在掙扎，自己肯定不是第一種人，但到底要做第二種還是第三種人？如果要做第三種人，那該怎么做？在生活和職場的大染缸里，是要苦苦地追尋理想還是無謂地隨波逐流？是要順從他人意愿被不喜歡的生活束縛住手腳還是追求自己向往的自由？人的一生要經歷那么多選擇，即便沒有選擇恐懼癥，選擇也是如此痛苦與艱難。那父親丟下老婆孩子離開時，是不是也是痛苦與艱難的，還是他根本就沒有心，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正如青草所預料的那樣，系列談心活動開始了，先是部門關主任找她談話，噓寒問暖、問長問短，想知道青草為什么辭職。青草沒有辭職的經驗，不知道說什么好，干脆不多解釋，只是反復地說，“就是要辭職”。關主任不依不饒，非要青草說出具體的想法，青草總不能說討厭韓二軍和周思思，也不能說不喜歡這種安穩的生活，更不能說覺得工作沒勁沒意思，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說什么才是辭職的正當理由，現在被關主任一細問，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為什么要辭職，好像確實不應該。于是她又開始找各種原因，什么工作有點累，想休息一段時間，想去進修，想換個環境，最后連想自己創業也說了……她又發現不管說什么理由，自己覺得理所應當，可在關主任眼里全是小兒科的想法，每個理由都被對方擺事實講道理一一攻破，再軟軟地拋回來。青草終于明白不管自己說什么都不行，只好又不說話，“就是要辭職”，和主任死扛著。關主任丟下一句，“你們這些小孩呀！趕快回座位去工作！一天到晚瞎想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青草不停地提醒關主任快點招新人接手，關主任看青草去意已決，只好跟韓總說自己勸不動。緊接著，公司里以往和青草接觸并不多的兩個副總經理分別找她談話，都是德高望重、經驗豐富的元老級人物，一個從自己的人生經歷出發，告訴青草人生是什么，人該如何保持激情與上進心，該如何正確選擇，最后才會得到權力和地位的提升，另一個從青草的角度出發，幫她分析現在和未來，她該怎么選擇才是正確的。兩個副總的目的無非都是告訴青草不應該辭職，雖然她一直沒有吭聲，只是靜靜聽著，但卻從他們的描述中堅定了辭職的想法，因為她并不覺得他們描述的成功人生有什么美好，對于她來說，權力、地位、金錢都不重要，自己向往的是自由、激情、有著無限可能與機會的人生。夢想不需要講述給別人聽，在自己眼里，理想就如同太陽，放射出璀璨光芒把前途照亮，但在別人眼里它只是一堆碎玻璃渣而已。但不認同并不代表不感激，青草從內心感謝這些勸解自己的人，她知道還有很多年輕人都希望進公司得到這份工作，其中不乏優秀者，領導多少都出于關愛她的目的才會來管這份閑事，和她談這么多。（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