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被點點拉去K歌,我寧愿陪她去相親。相親不過一個月一次,跟她來大姨媽的頻率差不多。K歌幾乎每周都有,而且每次都能見到新面孔,有渣男,也不乏極品。
我甚至懷疑,這是她相親的另一種途徑。我實在想不明白,她不胖不丑不老不窮,怎么就那么恨嫁。
終于曲終人散,看看表,已近三點。這個周末,等于沒休,比上班還累。
揉了揉開始發脹的額頭,準備回家。車剛啟動,副駕的門被拉開,坐上來一個人。嚇了我一跳,以為是歹徒,舉起包就砸過去。
那人雙手托住,大聲喊,“我叫林子楓,點點朋友的朋友。”
我放下包,仔細看了看,有點眼熟。“我喝多了,開不了車,麻煩你送我回家。”他很自然的開口,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我撇撇嘴,非常心不甘情不愿。
“你唱歌真有味道,可惜就唱了一首。”他冷不丁的開口,又嚇了我一跳。
“謝謝,你家在哪?”我不想接他的話題繼續,我從來不覺得跟見了一面的人會有什么共同語言。
許久沒聽見他回答,歪頭看去,他竟然睡著了。一股莫名的火氣竄上來,真想給他一腳,直接踹他下車。深呼吸,在心里跟自己說,我是淑女,我是淑女,我是淑女。
把車停在路邊,想了想快入秋了,就順手打開暖風,鎖好車門。車里暖暖的,我也開始覺得的困了,干脆閉上眼瞇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扭過頭,看見一張放大的臉。
“林子楓,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我實在忍不住吼了出來。
“記性真好,說一遍就記住我的名字了,喝了酒胃里難受的很,喝粥去吧。”看了看表,吃了早點,我還來得及回家沖個澡換身衣服再去上班了。
吃了半屜小籠包,喝了一碗紫米粥,忽略林子楓的碎碎念。吃飽喝足,我擦擦嘴,說了句拜拜然后迅速起身出門開車。一氣呵成。絲毫不理會在身后大叫的某人。
鬧心的是,我在當天晚上就又遇見了林子楓。他一上車就開始跟我叨叨早上我把他扔下的事,叨叨完了就閉眼瞇著,不理會我各種怒罵。
等我罵夠了,他拉開車門就下車就走了。他特么的就這么走了。
那天之后,我經常能偶遇林子楓。他一再強調,偶遇。
他開始習慣性的蹭我的車,而且不論我去哪他都順路。他的車總是好巧不巧的出現各種問題,我的副駕幾乎成了他的專座。
上車之后他總是先瞇一會,真懷疑他每天晚上都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永遠缺覺的樣子。睡醒了隨便指指路邊說到地方了,然后長腿一邁就下車了。
時間久了,我也懶得計較了。可是他卻對我的車指指點點,說太清冷,連個內飾都沒有。我懶得理他。后來,他干脆自己買了一個毛絨玩偶,扔在后座上,每次一上車就抓過來抱在懷里。滑稽至極。
當時我看了半天才看出來是個刺猬。我嫌棄的說丑丑的。
他非常不滿,“限量版好不好!全國才520個!我好不容易才搶到!真沒良心!”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跟他理論了。他補充了一句,“跟你一樣,內心柔軟卻渾身是刺。”我覺得更加尷尬。只能翻他一眼不理他。
其實玩偶真的很可愛,我只是不喜歡他這樣莫名其妙的喧賓奪主。不論是蹭車還是隨意給我添置物件。
他卻說他是翩翩君子,我們又投緣,他這樣也是為我美化車內飾,蹭車可以節約社會資源,減少空氣污染,還能排遣寂寞。。。理由多到我無言以對。
我很想說,投你妹緣,排遣你妹,姐從來不寂寞。
漸漸的,演變到偶爾他會跟著我回家小坐一會。蹭我煮的咖啡,蹭我做的飯。在打碎了四個玻璃杯三個盤子兩個碗之后,我只敢讓他動嘴。
“暮暮!”每次我的名字從林子楓嘴里蹦出來,我的心臟都會漏跳一拍。“你怎么就不像個女孩呢?”
“你像,你比我像多了。”有時候,我深深的覺得,林子楓就是猴子請來折磨我的逗逼。
他呡了口咖啡,非常不識趣的繼續說,“看看你的車,連個內飾都沒有,還好我買了個玩偶,還有你家里,色調單一,還是冷色調,家具簡單,連裝飾和植物都沒有,一點也不溫馨,我呆著都覺得冷冷清清。。。”我扔出手里的書打斷了他的吐槽。
他把書扶平整,一臉心疼,“暮暮,你得時刻保持你溫柔高貴的氣質。”說完了在我發作之前逃出門。
不過也有時候他會從我的書柜翻一本書,然后很沒形象的伸著他的大長腿坐在我心愛的長毛地毯上裝模作樣的看。安安靜靜的像某只慵懶的動物。
但更多時候,卻是把我的書柜翻騰的慘不忍睹,被我掃地出門,站在門口聳聳肩,然后揚長而去。只有我自己氣的跳腳。
深秋的時候,林子楓消失了很多天。不知道他出了什么狀況,想問問他,突然發現,每次都是他來找我,我竟然連他的電話都沒有留。
沒人再蹭我的車,蹭我的飯,翻我的書柜,折騰我的廚房,蹂躪我的長毛地毯,禍害我的車,惹我各種不高興又無從發作。
我想我該揚眉吐氣了。可是每天回到家里,安安靜靜整整齊齊,卻覺得有些空蕩。沒有人在耳邊碎碎念,心里小小的不舒服,就像不小心咽了塊口香糖。
總公司打算在南方建立一個分部,公司高層跟我商議想讓我去南方幫助組件管理團隊,我答應考慮。前期的準備工作繁瑣異常,我開始沒節制的加班。
忙碌的節奏,讓我漸漸學會忽略。
就在我以為不會再見到林子楓的時候,他卻又一次竄進我視線。
加班到深夜,我慢慢的開車往家走。剛出二環輔路,就看到林子楓的車停在路邊,他把一個女的從車里拉出來,打了一耳光就開車走了。”
我從后視鏡里看到那個女的身材高挑勻稱,有著海藻一樣的長發。
我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后加大油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洗澡睡覺。
再見到林子楓的時候,我有那么一瞬間的緊張。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
他大搖大擺的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找到我剛榨的芒果汁,拿了杯子自顧的喝著。喝了兩杯之后,順手把杯子扔進水槽,大聲喊我。
我以為他又搞了什么破壞,結果他一臉嚴肅的說太甜了。我真的很想一腳把他踹到窗戶外面,看他怎么表演自由落體。
我轉身回到客廳,他就像尾巴一樣黏過來,“暮暮,暮暮,暮暮。。。”
我被他叫煩了,使勁瞪著他,“有屁就放。”
他一臉委屈,“車上的玩偶都臟了,你都不知道洗一洗,難道你喜歡上面有我的味道,其實你可以不用這么含蓄,我可以幫你暖床。。。”
看見我眼睛瞪的都快掉下來了,他識趣的閉了嘴。
“你要么湊合用,要么扔了,要么拿回去自己洗或者讓你女朋友給你洗。。。”說到這,我恨不能把自己舌頭咬下來。我特么的一定腦子進水了。
“暮暮。”他突然變了表情,眼睛里有我從未見過的情緒。
“你為什么不認為我是喜歡你的,我一直在追求你?”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無巧不成書。果真如此。很快我又在機場見到了林子楓。
我送完客戶,剛走出候機大廳,就遠遠的看到林子楓拉著一個女人下了車。那個有著海藻一樣長發的女人。
他從后備箱里拿出行李,付了車費,拉著那個女的快速的走過來。
我突然有些慌亂。躲在柱子后面,心跳的沒有節奏。直到看到他們過了安檢,才逃似的向停車場飛奔。
一直到過年,我再沒見過林子楓。
新年剛過的時候,高層再次找我談話。公司在南方分部新組建的管理團隊不夠完善,想讓我過去呆段日子,等那邊穩定了再回來。
這次我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痛快的連我自己都詫異。
收拾了行裝,直飛南方。一切都是閃電一樣的速度。除了公司幾個高層和點點,沒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安頓好自己,給點點打電話匯報,她絮絮叨叨,我笑著應她。末了,她說我走的兩天之后林子楓找過她一次,問我在哪,她只說不知道。又八卦的問我和林子楓怎么回事,我猶豫了一下,告訴點點不要理他。
想起他在機場那樣用力的拉著那個女人的手,突然覺得心里難受的無以復加。我就像掉進了一個怪圈,怎樣也走不出來。
南方的氣候潮濕,我很不適應,總覺得骨頭縫里都是潮的。依舊不斷的加大工作強度,逼迫自己不去想關于林子楓的種種。我就這樣執拗的虐待自己。
夏天的時候,這邊的工作已經可以放手了,可是我還不想回去,找了各種理由向總公司推脫回程的時間。Boss笑我執拗的可愛,我訕然。
點點的電話來的越來越頻繁,各種坑蒙拐騙讓我回去,我非常無奈。
直到深秋,我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在這樣潮濕的氣候熬過整個冬天,于是整裝回府。
來接機的人只有點點。吃過飯被點點拉到酒吧,大半年不見,點點愈發的碎嘴,以我沒良心為由往死里灌我。
我突然想起曾經林子楓也是這樣在我耳邊碎碎念,心里胃里都開始隱隱作痛。我想我真的喝多了。
順口問點點,那次之后又見到林子楓了沒有。
點點說有。“他又來找過我兩次,都是問你去了哪,你說不理他,我就跟他說不知道。你倆到底這么回事,什么時候勾搭到一起的,看他那表情那神態,跟丟了五百萬似的。說把他妹妹送回老家回來你就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話說回來了,他那妹妹也夠二的,懷孕了都讓人甩了,還要給人家生孩子,最后還是他逼著回了老家給打了。哎,我說暮暮,我瞅他那樣可不像你倆沒奸情,你給我坦白交代,你倆到底什么貓膩,連我你都瞞的死死的。。。”
點點絮叨了半天,我的腦子越來越亂,到最后,腦子里只剩下了一個詞,妹妹。妹妹。
我終于反應過來,“那林子楓現在在哪呢?”
點點放下酒杯,賤兮兮的朝我笑,“現在想起來問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聽說走了。。。”
走了。他走了?
之后點點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見了。
把自己扔在床上,我難受的一塌糊涂。腦袋里,胃里,心里。
突然有什么在腦子里一閃而過,鑰匙,我的車鑰匙呢?努力的想了想,拉開抽屜,我抓起鑰匙,鞋子都沒穿就沖下了樓。
走的時間太久,即便是在車庫,車上還是落了厚厚的灰。拉開后門,那個玩偶就安安靜靜的躺在后座上。我一把抓起來抱在懷里。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扭頭就吐了出來。淚流滿面。
到處找抽紙,突然從后視鏡里看到后風擋玻璃上有字。踉蹌的下車。
扶著背箱蓋,死死的盯著玻璃,我突然破涕為笑。
厚厚的灰層上,是一長串數字和三個漢字。
那是一個電話號碼。還有,求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