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秦嶺山脈清爽之氣包夾著余冬的透涼透過窗戶，撫摸我的身心，放佛在挑逗我回憶初戀這件事。
春意暗流涌動，初戀駐心持久，此情此景，正在向我心口噴射而出。
初戀的美好甜美，來自初戀結束后的偶然間片刻。或追求不得時，或孤獨難抒時，或偶遇舊景時，或洞房花燭時……而我卻說不清楚、道不明，自己的初戀屬于哪一類！
大二第一學期末，夜色朦朧、月明風清，我穿越籃球與地球對撞的喧囂操場，照舊來到學校窄小的健身房。
在我陳舊固定的印象中，學校健身房是在搖滾樂律動下，男生揮灑汗水、減肥練肌的永恒場景，女生鮮少踏足。
這天卻顯得與眾不同，只因花園的來到。
我將健身卡放在前臺，正轉身朝擴胸器走進時，一個橘黃長發、身材高挑、豐腴圓臀的女孩揮舞著手臂，瀟灑地走向動感單車。這是我對她的初次印象。
我本能體察到周圍“野獸”目光炯炯或賊眉側眼地盯著她，宛如單打獨斗的野獸伺機而動，準備襲擊美味的獵物。
我的心頭滿溢著鄙視的念頭，坐在擴胸機上，隨著每一次胸肌擴張的片段，我的心臟被心念形成的無形外力拉扯著，想要跳脫而出。我站起身來，頓了頓神，走向長鏡前面的動感單車。
瞟眼看她的瞬間，我已跳上單車，踩踏起來。我瞇了瞇眼，努力地看著面前鏡中她的相貌，模糊難辨的臉部輪廓進入我的眼球。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近視帶來的彷徨無助、忐忑不安。
三秒的時間長河后，我按照想好的臺詞，轉頭說到：“你好，問一下健身房幾點關門？”
她同樣轉頭，淡淡地回到：“應該是十點吧！”
我竊喜又緊張，心臟撞擊的咚咚聲越發急速，顫顫悠悠道：“看你很喜歡健身啊，我經常來這兒，但一直都沒見過你！”
六年后的此刻，我已記不清后續具象的對話內容，心中留存的只是單車踩踏聲和續續斷斷的對話腔調。
四十分鐘后，我主動撤離了動感單車區域，強迫自己的目光避開她的身影，輪換玩耍各類健身器材。
當健身房即將關門的提示聲響起時，我望了望動感單車區域，再環顧四周，她已消失無痕。汗水從胸膛、后背、額頭不斷地滲出來，我走出了健身房的大門。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的腦海被彼此對話的場景填滿，好似忘卻了要她電話號碼這回事。
在后續的幾天中，我像一只莽撞的駿馬頻繁地奔向健身房，但從未見到她。自責、想見又不想見的莫可名狀心情一直籠罩我的心頭。
周六晚上，當我走進健身房門時，她恰巧走了出來。我愣愣地看著她，突然脫口而出：“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你，但一直沒見你來！能給我說下你的電話嗎？”
她也楞了一下，睜大雙眼，盯著我報告了電話號碼。隨后，我們相向而行。
在健身房開始鍛煉時，我才想起剛才見她的形貌，嘴唇稍厚，上唇較下唇前傾，整個臉部輪廓呈倒梯形，個子和我一般高。
夜半鐘聲，一種莫可名狀的恐懼促使我拖延給她短信或電話。
周天下午，我收到了她的短信：“吃飯了嗎？”
我緊張又竊喜，回道：“沒有，要不一起吃吧！”
她接著回道：“真聰明……”
在學校東門對面的小巷子，她帶我第一次品嘗了一個叫做“冒菜”的東東。我已經忘記那次吃飯的任何話語，但冒菜讓我喜愛至今。
流年如梭，學校放了寒假，我們各自回家。我也知曉了她來自W市。
過年前夕，我們像很多處于曖昧關系的人一樣，來回短信暢聊。
她短信我：“你喜歡我什么？”
我回應道：“如果說，我喜歡你的頭發，那我看到比你更甜美的頭發時，可能就會放棄你，轉而追求她。所以呢，我喜歡你的全部。”從綜藝節目《背后的故事》中，主持人張丹丹采訪謝霆鋒時，謝對張柏芝告白的語錄被我派上了用場。當時，我并不知曉這句話蘊含的深意。
她立刻回復：“恭喜你通過了語言的考驗，進入下一關！”
此次此刻，我已忘記了后續如何闖關，但已明確，我們成為情侶。
整個寒假，我們在滿含期待見面的心情中度過。
我們彼此約好，提前學校收假時間兩天來到學校。見面時，我將從網上背的笑話講給她，她強壯歡笑。而她給我帶了她們家鄉的柿餅，我接過來說：“我晚上回去分給舍友！”她緊閉雙唇，狠狠地擊打我的右手，待我低頭看時，手臂已經通紅。那一刻，我初次品位了女漢子的姿態和味道。
我們在學校周圍晃晃悠悠地度過了整個下午。晚上十點，學校東門馬路中央，我悄悄對她說：“我想抱著你睡！”
她沉默，我們轉身走向了小巷中的賓館……
接下里的日子里，和很多情侶一樣，學校及周邊很多區域留下我們的足跡。美好的時光片段時而發生。
有天，我們一起上晚自習。忽然，她解釋外出上廁所，我繼續低頭看書。幾分鐘后，她悄悄地在教室后門探頭叫我。當我來到教室后門外時，她淡然地遞上了一個已削皮的蘋果。
此時此刻，花園，我想在告訴你，那是我一生吃的最美味、最感動的蘋果。你讓我長大成人后，第一次在女孩面前流淚。
三天后，中午十二點下課，我來到了學校食堂前面的座椅前，看見她正在默默地做著英語四級試卷，手指通紅、臉色鐵青。我才反應過來，她已經在這冬春交接的寒氣中，等待我四個小時。
我趕緊遞給她一支包裝精致的相冊。她接過打開，翻閱著分門別類、整齊劃一的自己與朋友、家人的合影。
我看到她的淚珠掉在自己背影的照片上，我也眼角濕潤。我們緊緊地相擁哭泣。后續的六年時光中，那張背影照片一直刻印在我心中。
半年后，因為情感的愈發平淡，我們分手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分手的原因是，在那時，我們不能認知和接受真實而快樂的自己。
畢業前夕，我們見了最后一面，我將專業實驗中親手制作的鋁制小葫蘆送給了她。
畢業兩年后，我在網上看到了她的結婚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