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周傾心,或許開武行的爹娘想讓我成為一個端莊有禮的閨秀,可惜讓他們失望了。
我從小就對舞刀弄槍感興趣,硬是死纏爛打讓爹爹吩咐武館的大師傅教我武術,如今一身的好武藝就是我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與我完全相反的是大我五歲的大哥周青云,他就知道死讀書,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人,一年前他上任青城云陽縣縣令,整日繁忙。
今日三月初三,天氣陰沉沉的,讓人心生煩悶,大哥無意間說今日是青城首富秦代信秦老爺五十歲的大壽,我便纏著跟他一起去湊湊熱鬧。
宴席設在秦府的后花園里,青城幾乎所有的達官貴人都悉數到場,眾人一邊吃宴席,一邊喝酒,聊得好不熱鬧。
我認識的人不多,也懶得聽大哥跟那些人虛偽的客套,不過假山前搭著戲臺子,上面濃妝艷抹、穿著粉衣的花旦正被俊俏的青衣小生調戲著。
倒是有幾分意思,只是正到熱鬧之處,管家老頭佝僂著背,怒氣沖沖地大吼道:“大膽,快來人把這些惹事的脫出去打死!”
眾人全都轉向了戲臺上,剛才還引人捧腹的戲曲,只見花旦和小生把外衣一扔,里面竟然穿著白色孝服,漫天的紙錢從天而落,眾人皆震驚不已。
臺上那惹事的一對男女,三兩下就立于房檐之上,之前演花旦的女人,手上捧著一個方形黑漆木盒子,她邪邪一笑大聲喊著:“秦大老爺,這可是我送您的壽禮,還不知道您喜歡不?”
說完她將木盒扔到秦老爺的跟前,木盒滾了幾滾就打開了,里面滾出來了一個披散著亂發、血淋淋的人頭,眾人頓時發出尖叫,亂成一團。
秦老爺看到那人頭之后,力氣忽然被抽干似的,站都站不穩,被一旁瞪大眼睛的老管家扶著,他小心地走了過去,仔細辨認后,放聲大哭起來:“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
一旁體型富態,衣著華貴的秦夫人更是直接昏了過去,孫姨娘嚇了一大跳,不情不愿地去扶秦夫人。
又是一起兇殺案,我伸出右手“嗖”地射出袖箭,那女子側身躲過后看著我冷笑一聲,之后兩人就轉身逃了。
我正要去追,一旁的大哥連忙拉住我,他瞪著眼睛說:“不許去,太危險了,等劉捕頭他們來了再說。”
我轉頭看著他,憤憤不平低聲道:“周青云,你真是膽小如鼠!就這樣還是朝廷命官呢,呵。”要不是他攔我,我肯定能抓住那個壞女人的。
大哥看了我一眼后搖了搖頭,就朝秦老爺走去。看著他挺立的背影,深灰色的衣袍,臉上虛偽的表情,我不屑的呸了一聲。
片刻后,劉捕頭就帶著眾衙役來了,一一詢問過在場的所有人后,便讓客人都散了。
在老管家的帶領下,我們一行人來到了秦大公子的住處,門是關著的。
據老管家所說,今天是秦老爺的壽辰,所以大部分仆人都被調去后花園幫忙了,只有一個叫杏兒的丫鬟還在少爺身邊服侍著。
大哥今天沒穿官服,卻依然氣勢十足,“秦老爺五十歲壽辰,秦業公子之前卻一直沒有出現,這是什么原因?”
管家嘆了口氣,哀聲說:“周大人,小的不敢隱瞞啊,大少爺他三日前去悅來客棧前還好好的,回來后就不對了。
一會兒癡呆,一會兒瘋傻得,整夜不睡覺,老爺和夫人他們都愁死了,只是這家丑不可外揚啊,哎。”老管家的背變得更加的佝僂了。
就在這時,屋內忽然發出女子的尖叫聲,門被“哐”地打開,那女子奪門而出。
(二)
她看也不看,一下碰在了我身上。我悶哼了一聲,正想發火,卻看那女子神色慌張,她穿著淺黃色的長裙,長得白皙秀氣,一身丫鬟打扮。
她看了我一眼,立刻轉頭看向老管家,手哆嗦地指著屋內,臉色蒼白的喊著:“有鬼……殺,殺人了。”說完后就腿軟了,對老管家扶著。
大哥面色一皺走了進去,我跟在他后面遠遠就看到床上,地上全是血,還躺著沒有頭顱的尸體,房間濃重的血腥味讓人直想吐。
老管家嚇得腿都軟了,周青云吩咐劉捕頭帶著兩人先去院子等著,他在驗尸。一刻鐘后就走了出來。
大哥走到杏兒跟前,杏兒立馬跪下,她一邊用手帕擦眼淚,一邊哽咽著說:“大人,奴婢把昨晚的事情都說出來,你一定要為我家少爺做主啊。
因為近來少爺身子不好,我們幾個丫鬟就輪流著守夜,昨天是我,大約三更時我也有些犯困了,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些冷,就想起身拿衣服穿,卻發現我坐在椅子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想著莫不是遇到了鬼壓床,剛這么一想……”
杏兒似乎嚇到了,她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用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裙角。看杏兒這樣害怕,我走過去將她扶了起來,“別怕,我們都在呢。劉大頭,去搬把椅子過來。”
讓杏兒坐下來后,她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屋里有鬼,真的有鬼,奴婢不敢亂說。”她緊緊盯著我大哥。
大哥點了點頭,轉身過去背對著杏兒,開口道:“繼續講下去。”
杏兒才像回魂似的,喃喃道:“那女鬼長得極好看,奴婢從來都沒有見過那么好看的人,她一身紅衣,皮膚好得跟嫩豆腐塊似的,只是面色過于蒼白,眸子很黑,對了,她右臉龐還有一顆紅色的痣。”
大哥半瞇著眼睛,仔細觀察著杏兒,“看來有些意思,繼續。”
“那時大少爺開始慘叫出聲:“鬼啊……救命啊……”
“喊啊,你就算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的。”那女鬼聲音很飄渺,她笑著說:“我告訴你!誰都救不了你,誰都不能!”奴婢也不知道為什么當時就沒有別人聽見呢?
一陣大笑過后,那女鬼忽然面目猙獰起來,她額頭、臉龐都像是被火燒過的疤痕,十分滲人,一只眼睛緊緊閉著,看著就讓人惡心!
接著她眼角、嘴角鮮血留了下來,在黑暗中變得好嚇人,她舉起雙手就像秦少爺飄了過去。
我只能看著這一切所發生,看著少爺他一直掙扎地踢著雙腿,卻無力抵抗,最后就一動不動了。
之后我就昏了過去,當再次醒來后,就看到屋內床上的少爺,他沒有頭……”
(三)
知縣府內院客廳。
“哎,秦府鬧鬼你怎么看?”剛回住處,我看著大哥一臉沉思的樣子,便忍不住問道。
“渴了。”他清了清嗓子。
我給他倒了一杯涼茶,放到桌面上,“周大人,您請喝茶,要不要再給您老人家剝個橘子,呸,我要告訴娘你欺負我!”
大哥小口喝著茶,“嗯,茶還不錯。”
“茶還不錯?現在周大人您還有心思喝茶呢,你那失蹤人口案還沒有線索吧?都一個月過去了,現在又來了一個秦府鬧鬼案,呵呵。”我冷笑著。
最討厭他裝模作樣的樣子,我剝好一個蜜橘,一瓣一瓣塞進自己嘴里,一邊吃一邊分析案情:“那秦府老管家說,死者秦業年齡十九,尚未娶親,一直以來身體健壯,三日前回來就人不對勁了,癡癡傻傻,嘴里還一直喊著有鬼……”
“有鬼,這怕是心里有鬼吧!”大哥插話,我點了下頭,他說的還真是一針見血啊。
“唉,我記起來了,那老管家還說三天前這秦業秦大公子還去過什么悅來客棧,這個地方可以去查一下。杏兒還說秦業曾在死時……”
還不等我說完,劉捕頭急忙跑進來稟報道:“大人不好了,秦夫人她失蹤了!”
三日后,護城河里撈出了一具女尸,年約三四十歲,衣著華貴。只是被河水泡得整個人腫大了一圈,頭也被老鼠咬了個大洞,已經分辨不出本來是個什么模樣,還好她脖子上帶著一枚翠綠的上等翡翠。
想到前天秦夫人失蹤,周青云和我、劉捕頭一起拿著翡翠去了秦府。
這秦老爺比前幾日蒼白憔悴了許多,當他看到翡翠后知道秦夫人去了更是大受打擊,被孫姨娘和老管家攙扶著,半晌后他才漸漸緩了過來。
“劉大人,你一定要給我做主啊,先是我兒莫名其妙的死了,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業兒還沒有下葬,他娘就跟著去了,這可讓我怎么活啊?”說完他老淚縱橫,著實可憐,一旁的孫姨娘殷勤地照顧著他。
大哥陰著臉吩咐劉捕頭,讓秦府所有仆人過來集合。
秦府中丫鬟仆人總共二十多人,全都跪在前院里,眾人被這氣勢嚇得全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我一眼就看到那天見過的杏兒,這個丫頭長得惹人憐愛,合我眼緣,我看她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便用手指捅了捅身邊的大哥,給他使了個眼色。
大哥指著那丫頭,對她招了招手。
這丫頭上前跪下,似是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周大人 ,三天前夫人出門去了,那天奴婢正在掃院子,就看到夫人前面剛走,孫姨娘就雇了一輛馬車跟著出去了,還有……”
杏兒的聲音更小了,“還有孫姨娘她看著和夫人相處很好,其實整個秦府誰不知道,哎呀,該死,奴婢亂說的……前段日子,奴婢還看見……”杏兒咬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命關天!說!不得有任何隱瞞!”大哥催促道。
“大……大公子死后,奴婢曾無意看到過孫姨娘的房內,供著一尊用紅蓋頭蓋著的神像,在靠里屋的柜子里,那日她祭拜時看著心情很好,還說是神女娘娘顯靈,老天有眼!”杏兒垂著眸子低下了頭。
呵,原來是這樣。這秦家夫人生有大公子,和已經遠嫁的二小姐,三公子便是孫姨娘所出,現在大公子死了,最大的受益人當然是孫姨娘和三公子,這女人為了財可真惡毒啊!
(四)
老管家帶路,我們一幫人氣勢洶洶地來到了孫姨娘的住處,就要搜尋,孫姨娘作勢要攔,“周大人,你們這是……”
劉捕頭一把推開孫姨娘,旁邊的丫鬟立馬扶住了她,劉捕頭大聲斥責:“官府查案,其余人等全部出去,站在院子里待著!”
孫姨娘臉色忽地變了,她急于想掩飾什么卻并不敢開口,只是匆忙給旁邊的丫鬟使了一個眼色。
我急忙跑了進去,柜子,屋里有三個柜子,我連忙搜尋起來,把里面的東西翻了個亂七八糟,也沒有看到什么神像啊。
“周大人,這里!”劉捕頭雙手轉動一個青色花瓶,暗處的柜子打得大開,里面有一個看似彩塑神像的東西,只是蓋著紅紗,看著十分的詭異,旁邊放著供奉的新鮮水果。
大哥走了過去,示意劉捕頭將紅色面紗揭開,天啊,這是一個雙眼陰翳,笑得陰森的紅衣女鬼形象,大約有半米高。
這時秦老爺從外面趕了進來,一進屋臉就變了,大聲斥責孫姨娘:“賤人,給我滾進來,這是怎么回事?是你,是你害死我兒的!”他一巴掌便甩了過去,將孫姨娘打落在地。
秦老爺被巨大的悲傷籠罩著,他扶住一旁的桌子,指著孫姨娘哀嘆道:“真是家門不幸啊,老夫愧對列祖列宗,竟讓這毒婦進門!”
孫姨娘捂著臉連忙跪了起來,抓住秦老爺的袖子,“老爺,我,你救救我啊,我沒有想害夫人和大少爺,只是那日氣急,才一時犯糊涂啊……”孫姨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秦老爺看都沒看孫姨娘,只咬著牙對周青云說:“周大人,您也看見了,兇手已經承認,她就交由您處置吧。”
孫姨娘被關進了大牢。
回府后,我和大哥仔細分析了一下案情 ,雖然那孫姨娘已經承認了,但神鬼之說向來不可信。
于是便決定在城門口貼榜文重金懸賞,詢問三日前秦夫人死時是否有證人。
僅僅半日后,一個五大三粗,滿臉胡子的樵夫接下了榜文,據他說那日他在山上砍柴,休息時正啃他家媳婦做的餅子,就看見有人被推進了護城河里,他當時嚇得餅子都掉了,立馬跑回了家。
劉捕頭將孫姨娘帶了進來,那樵夫一眼就認出了孫姨娘,大喊著:“大人,就是這個女人,準沒錯!”
孫姨娘一下坐在了地上,她嚇壞了,哆嗦著喊:“冤枉啊周大人,那日小的并沒有出門,當時我和我的丫鬟在一起,給我兒秦文賢做鞋子,這個除了我的丫鬟,府里的仆人都可以作證啊。”
我看著那樵夫,又看看孫姨娘,他們倆到底誰在說謊呢?
樵夫又仔細地打量著孫姨娘,肯定得點頭道:“大人,小的看人一向很準,不可能看錯,那天就是這位夫人!小的以人頭擔保!”
周青云點了點頭,讓劉捕頭去核實。
“秦孫氏,你屋中的那座女鬼像是從哪里買的?”
孫姨娘聽后臉色變了又變,砰砰地磕著頭,“大人你饒了我吧,人是我殺的,秦夫人,秦業都是我殺的……都,都是我。”
“周大人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哪來那么多廢話!”我對大哥說,“周大人,不然就先給她來個五十大板,肯定什么都說了。”
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在隱瞞些什么,真是氣死人了。
大哥冷著臉,“說!”
“是在,是在東三街買的,那個女人帶著面紗,青天大老爺,您饒了我吧,紅衣女鬼會報復我的!”孫姨娘一直哭哭啼啼個不停。
大哥下令把孫姨娘關進大牢,容后再審。
(五)
秦家的仆人大概早就看不慣孫姨娘了,沒有一個出來作證的。只是聽聞那秦三公子秦文賢才不到十二歲,聽說他娘殺了人,一急就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了。
這娃娃著實可憐!十二歲,多好的年紀,對了,那樁人口失蹤案的年齡都在十三歲以下,近兩年來,每隔一段時間總有少男少女無故失蹤,每每有人來報案,案情卻一直沒有進展。
昨天,上面已再次施壓,讓大哥盡快破案。
我坐在客廳里一邊吃蘋果,一邊想著少男少女能干什么?就在這時,大哥穿著一身深藍色布袍書生打扮,我立馬來了勁,也去找了身白色男裝穿上。
黃昏時分,太陽已落山,東三街才漸漸熱鬧起來,這里治安一直很差,住的人也魚龍混雜,乞丐、小偷、強盜,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人都在這里聚集,一旁的小攤上吆喝聲此起彼伏。
大哥和我拿著一幅畫像,上面就是女鬼像,見人就問,這個哪里可以買到?走了有兩里地,面前的悅來客棧橫在眼前,里面燈火輝煌,與這里的破爛格格不入。
悅來客棧,這不是,我和大哥互相看了一眼,就進去了。
進門以后,一樓有幾張桌子,上面坐著幾個兇神惡煞的人,其中一人是個獨眼,坐在正中,像個土匪頭子,那人也轉過頭來兇狠地看著我們。
大哥若無其事地要了一間房,熱情的小廝帶我們上了樓。
關上門之后,我四處查看一下,低聲說:“這么好的客棧,開在這東三街,也不知道誰會住?客棧,到像個土匪窩!”
大哥拉開椅子坐下,他倒了一杯茶,拿出銀針檢查了一下,才放心地喝了,之后他才故作玄虛地看著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里或許還有意外之喜。”
夜晚,大哥倒在床上裝睡,而我待在屋頂上,仔細搜查各個房間的情況,每個房間都裝修奢華,住的人也不多,也不知道那老板是錢多燒得慌嗎。沒有什么收獲,我也只能待在我們住的那間房上賞月了。
等到三更時,屋里傳來了極輕地開門聲,我立刻睜大眼睛去看,呵,果然有貓膩。門被打開極小的縫隙,一陣白色煙霧飄進屋里。
緊接著一個黑影走了進來,直接拽住大哥的腳,把他從床上拖了下來,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他不知按了什么地方,地面上出現了一個長寬約一米的洞,他一腳便將大哥踹了進去,我替大哥捏了一把冷汗。
這時,大哥不合時宜的慘叫聲傳了出來,被發現了,我急忙從懷中掏出竹筒,把信號彈發出去。之后便跳下屋頂一腳踹開門,跟那個人打了起來。
這個男子年紀不大,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面目冰冷,身手不凡。我也想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么鬼,于是將計就計。
片刻后我被他綁著,進洞之后順著斜坡往下走,原來是個地下室,這里黑漆漆的,雖點著蠟燭,卻看什么都有些模糊,空氣中飄著濃重的血腥味。
最中間有一個木架,上面綁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四肢被固定得死死的,一動不動,他額頭上的一大塊皮膚已經掉下來了,讓人瘆得慌。
定眼一看,這不就是當時在秦老爺壽辰上見過的秦三公子秦文賢嘛,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大哥在他旁邊被綁著縮在角落,跟前側站著一個身姿嫵媚的女子,只見她一身大紅色的長裙,頭上帶著鳳凰金釵,皮膚蒼白如雪,應該是常年在暗處才形成的蒼白。
大哥看著我,我朝他微微點了點頭,讓他放心。
“周知縣,周青云,你倒是厲害,竟然找到這里來了,都怪我胡三娘不好,都沒有好好招待你們呢。”那女子轉頭過來,右面龐一顆紅痣,神情頗有一抹得意之色。
看著胡三娘,我忽然想起秦府的杏兒曾說起,那女鬼的面頰上有一顆紅痣!
“是你,是你殺了秦大公子!”我被身后的男人一腳踢中了膝蓋窩,悶哼了一聲,直接倒在地上。
“傾心,不要亂說話!”大哥焦急地大喊。
胡三娘打量著我,轉向大哥:“原來是個丫頭,對啊,我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鬼,怎么,周大人怕了嗎?”她手里拿了一把泛著銀光尖刀,用鋒利的刀尖在大哥的脖子上比劃著,她笑得迷人,若是不知情的,倒以為她在賞花呢。
(六)
這里的血腥味聞得我頭腦發暈,我往旁邊一看,大概十步的距離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其中骨肉分離,白骨森森,沒有皮!
沒有皮!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充滿了全身。我一字一句的說:“縣里失蹤的少年們,是不是被……”
大哥的眉緊緊的皺了起來,示意我閉嘴。
胡三娘這才看向了我,呵呵笑著,她指著那團血肉,“喲,小姑娘,膽還挺大!”
她故意頓了頓,聲音幽幽地說:“你們應該小時候都聽說過吧,一個鬼故事《畫皮》,姐姐告訴你,那是真的,紅衣女鬼是真的,能使女人變成絕色的人皮也是真的!”她摸了摸自己吹彈可破的肌膚,面帶神秘地繼續說著。
“只不過需要加一些特殊的材料制作而已,而我給它取了個好名字,名曰美人皮。不管是年老色衰,還是殘缺不全、丑陋無比的,皆可以讓她換個臉,怎樣,哈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亂顫,卻讓我覺得更加的膽寒了。
大哥終于忍不住了,狠狠瞪著胡三娘說:“那些少男少女,你怎么下得去手,你這個瘋子!”說完后他使勁地掙扎起來。
“是我,是我又怎樣,周大人,你不會以為你們還能活得過今晚嗎?”胡三娘嗤笑一聲。
“三娘,別跟他們啰嗦了!”那個黑衣男子像個木樁子似的站了半天,這一開口可真干脆啊。
劉大頭怎么還不到,我進來時做了記號的啊。
這時,大哥忽然慘叫起來,那胡三娘竟然拿著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深藍色的衣服上被鮮血染濕了一大片,血腥氣更加濃重了。
當胡三娘的尖刀再次舉起時,我終于把身后綁著我的麻繩掙脫開了,立刻將袖箭射了過去將尖刀打落在地。
“敢傷我哥,我弄死你!”我緊緊地攥住了拳頭。
三娘吃驚地看著我,捂嘴一笑:“呵,竟把你給忘了。”她轉頭看向黑衣男子吩咐道:“李元,把她給我剁了喂狗!”
那李元拿著刀向我砍來,我急忙與他周旋起來,一刻鐘后,我感覺力所不及,這人確實難纏,再這樣下去,真的得被剁成塊喂狗了。
當李元的刀尖離我的脖頸只有分毫時,劉捕頭帶著一大堆人馬闖了進來,李元這么一分神,我便堪堪躲過。
胡三娘見情勢危急,急忙拿出尖刀高高舉了起來,對準大哥的心臟揮下……
幸好,我的袖箭飛得更快,直直從三娘的胳膊上劃了過去,尖刀被扔在了地上!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李元被劉捕頭等人圍住了。
我截住了胡三娘,她卻抿嘴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往前一撒,四處一陣白煙,她身后竟出現了一道暗門,便趁機逃走了,“他娘的!”
我連忙把大哥的繩子解開,將他扶了起來,大哥吩咐劉捕頭,“務必將這人抓住,李元是縣里人口失蹤案的關鍵!”我扶著他蹣跚著往出走。
院子里一片漆黑,有些陰冷,我把大哥扶回到之前住的二樓,給他做了簡單的包扎之后就架著馬車回府了,一路上我悶悶不樂,都怪自己沒有用。
(七)
三日后,云陽縣大牢。
大哥肩膀上的傷剛好了一些,就立刻來審李元了,我橫豎也沒事,就又跟著一起來了。
劉捕頭給我們說,這個李元嘴很硬,他想方設法想問出胡三娘的下落,以及他們是怎么作案的。
都動過邢了,李元還是一口咬定這一切跟胡三娘沒有關系,縣里失蹤的少年是他從人牙子那里買的,偶爾也會自己下手捉人。
至于秦業、秦夫人也是他出的手,那秦大少爺喜歡三娘,李元說他動手不過是為了除掉情敵而已。
牢里還是那樣,四處陰暗,通風極差,一股子怪味,我并不常來,我不喜歡這里。
在行刑房里,李元被打得血淋淋的。
大哥看過李元的口供以后,對他沉聲說:“李元,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擔下所有的罪責嗎?胡三娘作案是有人證物證的!所以你最好老實招供,以免受些皮肉之苦!”
李元沉默不語,一副硬骨頭似的。
“即然如此,那本官問你,你抓那些少年男女是為了什么?”
李元嘴角微上揚,“三娘最是愛美了,自然是為了博她一笑。”
“本官若猜的不錯,那美人皮就像面具似的,戴在臉上總是有期限的,所以你們就頻繁作案?”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很好,那本官再問你,你們把那些少年的尸體埋哪兒了?”
這次李元嗤笑了一聲,不屑道:“喂狗了,你信嗎?”他直直的看著大哥的眼睛。
在場所有的衙役臉色都變了。
“瘋子!”我罵了一句,轉身離開,我真的聽不下去了,回家之后,我練了兩個時辰的武,大汗淋漓才緩了過來。我看著自己手中的劍,想起大師傅說過的話:“習武者,天生就該走正道,懲惡揚善!”
我打算再去西三街找找線索,看有沒有熟悉胡三娘的人,大哥就回來了。
我對他說了我的想法,大哥攔住了我,說他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我聽完之后只能贊了一句:“還是大哥厲害,讓小妹佩服不已啊!”
這天晚上,微風徐徐,月亮明晃晃的照著四周,我正坐在房頂上喝酒賞月,劉捕頭卻一陣風地跑了進來,跟大哥說了幾句,兩人就匆忙往出走,難道是胡三娘出現了?我跟在他們身后,一路來到了秦府。
我冷笑,這秦家該不會是挖了人家的祖墳了吧?
我們來到秦府后花園,四處假山嶙峋,小橋流水,清香襲人,一切都好,就是秦老爺被捆成了個結實。一身紅裙,衣袂飄飄的胡三娘,在夜黑暗中活像個索命亡魂。
胡三娘挾持著秦三公子,秦三公子本來額頭上包了很大一塊紗布,又被胡三娘給撕了,現在額頭上滿是血,順著臉流下來,衣服上,地上都是血跡,胡三娘當著秦老爺的面要給他兒子剝皮!
一身黑衣的李元拿著刀站在她的身邊,見眾官差來了,才知中了埋伏,跟眾人對峙著。
呵,這李元還真是條好狗,前幾天我還聽劉捕頭說他越獄了呢,竟然出現在這里。
(八)
“胡三娘,這秦府里外都是本官的人,今晚你插翅難飛,還不束手就擒!”大哥大聲喝道。
我站在一旁拿著劍,今晚我定要將這壞女人抓住。
“哦,官府的人,我好怕啊。”胡三娘嫵媚一笑,“只是我這一怕手就會抖,一會兒剝下來的材料就不好看了,哈哈哈……”
秦老爺急忙掙扎起來,大喊著:“胡三娘,你有什么沖我來!放過我兒!”
胡三娘狠狠看著秦老爺,咬牙切齒道:“老東西,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秦代信,我定要將你扒皮抽骨,剁了喂狗!”
看來這兩人之間確實有仇啊,這時大哥打算速戰速決:“眾人聽令,抓捕兇犯!”
劉捕頭帶著眾衙役拿著長刀,將胡三娘與李元團團圍住。
李元站在那里,面無表情,一動不動。胡三娘倒是笑了起來,“這時辰算算也該到了。”
眾人也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是忽然一個衙役就倒在了地上,接著一個個都倒了下去。奇怪,我怎么感覺頭腦發懵,渾身無力,我使勁來到了哥哥旁邊。
“哈哈哈哈,周青云,被暗算的滋味可好?”胡三娘推開了秦文賢,緩緩向我們走了過來。
她彎著腰低下頭來拍了拍大哥的臉,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秦府被你們盯著嘛。”
大哥卻直視胡三娘的眼睛,沉聲道:“知道,你一直在秦府,怎么會不知道?“
胡三娘的眼睛瞇了瞇,發出危險的光。
我倒是聽得云里霧里。
大哥看胡三娘的神情,了然于胸,指出了真相,“本官總共見過杏兒兩次,第一次是在秦大公子死時的房中,第二次是在秦夫人死后。
你急于將一切推到孫姨娘身上,模樣、動作,語氣倒是模仿得很好,只是你身上有著隱隱的戾氣,本官一眼就看了出來。
那日你從地下室逃了出來,怕是一直隱于在秦府吧!”
胡三娘微微點了點頭,笑著說:“不錯,算你聰明。只是這么聰明,現如今還不是落到了我胡三娘的手上!”胡三娘微揚著下巴,冷笑著。
這藏的可是夠深啊,大哥那時候就知道了,那他怎么不說?讓情況變得這樣糟糕!我試著再次催動內力。
大哥嘆了口氣,“哎,人算不如天算吶,本官尚有一事不明,之前你作案一直都是少年男女,現在為什么和秦老爺一家過不去?”
胡三娘臉色一變,拿起尖刀走向秦老爺,狠狠插在了他的肩膀上,秦老爺痛得慘叫,在地上打起滾來。
胡三娘看著秦老爺,像是看著一堆爛肉,半晌后,她才開口道:“十一年前,那時我才九歲,我爹胡耀祖世代在云陽縣經商,爹娘一直很疼我。
只是爹爹識人不清,結識了秦代信,他明著幫我爹拉生意,暗中確下套,吞下了所有貨物,我爹被逼債的逼上絕路最后跳河了。
為了還錢,我和娘被債主趕了出來,最后住在破廟之中,我娘經受不了巨大的打擊,一病不起,沒錢治病。
一天晚上我正在熟睡,破廟忽然起了大火,我娘被燒死了,我臉上,身上也留下了疤,從此我就成了孤兒,成為了一個跟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的丑八怪!
我白天躲在山洞里不敢出去,夜里就去偷、去搶,我曾和野狗爭過食,也曾在冬日沒衣服穿凍得發熱差點也死掉。
而這一切都是拜你秦代信所賜,我恨不得將你剝皮拆骨,剁了喂狗!”
胡三娘陰冷地像秦老爺走了過去,一手撕掉了臉上的美人皮,一張惡鬼般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秦老爺看到后大喊著:“走開,你不要過來!滾啊……”他直往后躲,胡三娘一腳狠狠踹在了秦老爺的腹部,秦老爺大口地吐著血。
(九)
“就算這樣,那些少男少女也是無辜的啊,你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就去殘害無辜之人的性命,就不怕天打雷劈嗎!”我大聲喊著,雖然她也是受害者,但她的手段也太陰毒了些。
胡三娘又詭異地笑了起來,“不,這一切都是天意,不然四年前怎么會讓我遇到那個南疆的女人,她雖惡貫滿盈,聽了我的身世,卻也傳授給了我不少本事,我的武功以及美人皮如何制作都是她教給我的,這分明是老天有眼!”
“所以兩年前,你在西三街開了悅來客棧,和李元一起明著開店,暗地里卻做著謀殺的勾當,當你遇到了秦大公子后,就決定向秦老爺尋仇了,秦大公子、秦夫人死后,你便化成了杏兒的模樣,栽贓給孫姨娘。
孫姨娘被下入大牢,身為杏兒的你,輕易就捉了秦三公子,秦家就這樣家破人亡了,對吧?”大哥接著她的話說了出來。
胡三娘點了點頭,“說得好!周大人果然厲害 ,不過您聽說過沒?聰明的人大都活得不太長久哦。”說完她看向李元,給李元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李元拿著刀就對著大哥劈了下來,我急忙射出袖箭,打在他的右小臂上,他受傷了。劉捕頭率著眾衙役圍攻著他。
胡三娘一看,大吼著:“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明明中了我的迷煙,怎么會這樣?”
大哥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得像松柏一樣挺直,負手在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淡淡開口:“夜路走得多,總會遇到鬼,本官只不過多做了些準備而已!
剛到這里本官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之前,本官在秦文賢死的房間里也聞到過,真是讓人難忘,就命人提前做了準備……”
胡三娘見大勢已去,她咬著牙將手中的刀向秦老爺刺了過去,直直刺進了秦老爺的心臟,秦老爺慘叫一聲,竟一命嗚呼了。
我拿著劍,卻來不及阻擋。
大哥大喊一聲:“傾心,快讓開!弓箭手準備!”四周出來數十個拿著弓箭的衙役,他們都拉著弓對準胡三娘。
我連忙閃到一旁。
“胡三娘,李元已被抓住,你已惡行累累,還不束手就擒!”
胡三娘哈哈大笑道:“我輸了,我認!不過我還有一條路走不是嗎?爹,娘,女兒來陪你們了……”胡三娘舉起手中的尖刀,劃破自己的脖頸,鮮血猛得噴了出來。
這時,遠方的天空微微泛白,黎明要到了。
失蹤人口案和秦府謀殺案已經結案,李元被判秋后問斬,自胡三娘自殺后,李元就一直萎靡不振。
秦家孫姨娘帶著已經毀了容的秦三公子,生活在秦府,兩人相依為命。
大哥也終于放了兩天假,可以好好休息了,他又待在書房里看書,我一把推開門大喊著:“周青云,你什么時候讓我做女捕快?我這次可是救了你一命的,知恩不報枉為人也!”
大哥點了點頭:“三個月的期限,下去吧別打擾我看書。”
“就知道死讀書!”我合上門。女捕快!我終于如愿以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