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是我姥姥家養的第三條狗。今年算起來應該也有十二三歲了。
說起來它的狗生,也算是有些命運多舛。它初到我家時應該就已經有3、4歲了,據說是一個韓國人回國前遺棄在五道口的街上,然后它自己投奔了我哥的咖啡館。我哥和我嫂子看它身上的黃色花紋有點像卡布奇諾的拉花,就起了個卡布的名字。其實它是一條“土狗”,還有很明顯的兜齒,從相貌來說,怎么都不太搭這個有些文藝的名字。
我們每次回老家,卡布都會興奮地站起來,大爪子張著就往身上撲,褲腿上難免多幾個爪子印??ú荚谖依牙鸭疫^著很自在的日子,因為姥姥姥爺年事已高,沒什么工夫每天遛它,它就天天自遛,每天很早便挨著屋地叫人給它開門,這個屋沒人起來就再換一間,非常執著。進屋就蹲坐在床邊低聲哼唧,分貝掌握在只有這個屋子的人能聽到,如泣如訴,讓人不忍拒絕。每次我們回老家,我媽都被它哼唧得不得不凌晨4、5點鐘就開門把它放出去。等6點多鐘它玩夠了,估摸著姥姥也起床了,就自己顛顛地跑回來撓門,有時候屋里的人聽不見它就乖乖在樓道里等著,直到有鄰居經過幫它敲開門。
除了在每天都要晨練自遛這件事上有些任性外,其實卡布是一只非常懂事的狗。
它極其操心,姥姥家定了鮮奶,每天早上7點多送。姥姥耳朵不好,卡布便記下了這個時間,聽到送牛奶的車子聲就跑到姥姥跟前吠。電話響了也會叫人去接,連廚房的抽油煙機忘記關它也忙不迭地來回跑著叫人去關,不肯多浪費家里的一度電。
它又極其仗義。雖然它和踏雪共處一室時都是各玩各的,但是每個假期我們帶著踏雪回去的時候,它都會默默讓出自己的窩給踏雪住,我們給踏雪喂零食的時候它就在一旁安靜等著,絕不會上前搶食,出門的時候也像一個老大哥一樣護著踏雪。我姥姥家對面樓里有一只大黃狗,非常兇猛,曾經把踏雪掀翻在地肚皮朝天,卡布知道后便每次出門都跟隨踏雪左右,看到大黃狗的蹤影就上前驅趕。
雖然卡布每天自己在外溜達,但其實它很渴望和主人一起出門。每次我們說帶它出去玩,它都會超級興奮,在外面不停地跑。每次我們從老家離開,它都會跟著想辦法跳上車,總怕自己被扔下,但每每都會被趕下去,一雙大眼睛里的情緒非常落寞,讓人不忍直視。
然而,這么懂事的卡布我們永遠見不到了。11月中的一天,我媽在微信里跟我說卡布死了,腸梗阻。發現得太晚了,縣城里的獸醫束手無策,只能打針止痛,兩天后卡布就走了。我姥姥在家哭了半天,不吃不喝,家里幫忙打掃衛生的劉阿姨于是從家里又抱來一只小狗,希望可以安慰姥姥。上周我回老家,按了門鈴之后沒有卡布的叫聲,進屋之后沒有大爪子撲過來,吃飯的時候沒有一張兜齒的狗臉擱在我腿上楚楚可憐地盯著我,早晨也可以睡到自然醒再起床……好像也并沒有什么不妥。
新來的小狗黑色的身影在屋里跑來跑去,一不注意就會被人踩到,北屋的地上時不時會出現兩條狗粑粑,姥姥一面從陽臺拿小鏟子收拾一面說:“卡布從來不會在家里拉屎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