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第一天,老師根據成績排名選定了各科課代表,我被安排為語文課代表。
三個月后,在一次班會上,所有課代表的名字被寫在黑板上,老師宣布,這次班會就是民主選舉課代表,有意競爭某科課代表的同學,可以把名字寫在原課代表名字旁邊,接下來全班投票,票數高者即為新課代表。
安靜的教室騷動起來,我的目光只落在一個人的身上,他是班上一名綜合成績較為普通的男生,可是我預感,寫在我名字旁邊的,一定是他。陸續有些人起身上臺,自信的寫下自己的名字,果然,他也起立了,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然后,我的名字旁邊,是他那張狂的字體。
目送他寫完名字又重新回座位上之后,我便耷拉著腦袋,根本沒心情關注誰去競爭了數學課代表,誰又去競爭了物理課代表,還有化學什么的,我心里只在想一個問題,接下來,我要用多久才能從競選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是的,我已經肯定自己要落選了,雖然從一開始并不喜歡當這個課代表,可是被人搶走,還是很丟人的吧......
班上氛圍更加熱鬧,所有人挨個上臺去投票了,我們這些名字出現在黑板上的人,就不用投票了,我看著黑板上大片的“正”字,祈禱著快點結束這一切,連帶著以后的日子,也過的快一點,快到所有人都忘了這次選舉和我這個失敗者。直到最后一個人畫完他的那一筆,投票結果已經一目了然了,沒什么懸念,我名字下面的“正”字遠沒有他的多。
我想我的臉應該紅了,其實輸給他我心服口服,可是總覺得面子上還是過不去,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剛好也看向我,他似乎和我一樣,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感,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他的樣子讓我有些討厭,就算你憑實力贏了我,可不管是出于同學情面,還是紳士角度,就不能給我一個友好的表情嗎!或者真的是“敗者為寇”吧,我迅速撤回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老師根據投票結果開始公布各科課代表新的人選,大家都數的清“正”字,老師的公布,無非是對整件事做一個完結。
“語文課代表,不換,依舊是×××。”
這句話話音剛落,我一下子抬頭看著老師,他沒看我,也沒看那位同學,公布完所有人選之后,老師自己把黑板擦干凈,那些“正”字,全部消失了,我的票數,是最先被擦掉的。我再次看向那位男生,他明顯有些憤怒,這下我算“勝者為王”了吧,可我還是不敢多看他,因為他這次的樣子依舊說不清的讓我討厭。細數一下所有的課代表,除了我,其他的都是按照投票結果定的,如果說這次投票只是走個形式,也只有我這個科不是“民主選定”。
那次班會之后,有跟我平時關系較為親密的同學問我,你是不是跟語文老師有親戚關系?我說沒有,我感知到她從鼻孔里輕輕哼了一聲,似乎懷疑我撒謊。我很認真的想了想,我真的和語文老師沒有親戚關系,我所有的親戚也都和語文老師以及他的家人沒有任何的親戚關系。至于班會上的“投票事件”,我和所有同學一樣,不知道原因。
這件事當時一直沒有答案,有些同學自顧自的認定我就是和語文老師有親戚關系,只是我們都不說而已。至于跟我競爭的那位同學是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今時今日,我悟出了答案。
那位男生綜合成績不高,但他的才華和個性很早就給所有老師和同學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們每周都要寫一篇作文,所有人不是寫的記敘文就是議論文,唯有他,是詩歌。在他的第一篇詩歌下面,老師給出的評語是:詩歌不被考試所接受,作文中不要出現此形式。于是,我們的第一堂作文上,這位同學站起來,非常囂張、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欣賞不了詩歌是你的能力問題,不要隨意點評你不懂的東西。全班嘩然,老師驚愕。之后,語文老師嘗試跟他溝通過很多次,苦口婆心的勸導,換來的是他更加跋扈的態度。他的詩歌的確寫的很不錯,可是在應試教育下,他的成績平平。每次語文課上,都有他不屑一顧的神情。
我知道他一定會跟我競爭課代表,是因為他一直覺得全班同學、甚至包括語文老師,都沒有他的文學水平高,語文這門課,不由他代表簡直天理不容...我知道他一定會比我的得票數高,是因為在十六七歲的年紀,同學們都“崇拜”他的詩歌與態度,也包括我,時常羨慕他的不可一世。
這一切在老師眼里是什么呢?我是乖乖女,對于課代表的職責,我盡心盡力做好分內的事,最重要的一點,我懂得尊敬老師,無論這個老師教學水平如何、脾氣秉性如何,在我眼里,他就是師長,我就是學生,我們的相處舒心融洽。我的這位競爭者,在作為成人的老師的眼中,狂妄自大、目無尊長、自恃有才卻也并沒考高分,其實就算他的詩歌得了滿分,如此為人做事,怕是老師也不喜歡吧。
在當時,老師的裁斷直接否決了唯一跟我競爭已然勝出的對手,我“受寵若驚”又迷惑不解。而今天,我終于明白,當年,我贏得理所應當。
我們幾乎是從幼兒園開始,就一直在跟同齡人比賽,比成績、比才能、比特長......而我們的生活和工作中,一直進行著的其實是一場隱形的比賽,比的,無非是為人之道,最后勝出的,往往是情商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