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梓豪,是工大的大三學生。去年暑假,我跟幾個朋友一起去村子里支教。寧靜的村莊,因為我們,而慢慢起了波瀾……
2015年8月9日周日晴
辛苦跋涉,終于來到樊村。山路崎嶇,箱子也滾壞了一個輪子。村長站在村口等我們,帶我們去他家里吃了飯。
村長看起來已經很老了,似乎跟爺爺一個年紀。家里的孩子都出外打工去了,只剩下孫子孫女和他與老伴兒在一起。那個小男孩,躲在門背后,怯生生的望著我們。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餅干,遞給他,他疑惑著不肯要。后來村長叫他要,他才慢慢地伸出手,用撲閃撲閃的眼睛看著我,似乎在怕我反悔。拿了餅干,他飛快地跑出門去,喊他妹妹一起來吃。
作為獨生子女,倒也是很羨慕這樣的兄妹情誼的。
村長的家還是磚瓦房,并沒有糊上水泥,黯淡的紅磚裸露著,映著并不明朗的夕陽,倒像是燒著了的房子。
我這樣的比喻似乎也不太好。但村長家,卻又著實是有些奇怪的。
從大廳往里走去,是兩個小房間。其中一個房門,虛掩著。人都是有窺伺欲的。我忍不住把門朝里推了推。房間里凌亂不堪,衣服堆滿了床上、凳子上、柜子上……倒也還是很符合農村的境況的。
但怪就怪在床上似乎有人,但是村長說他家只有現在四口人。
村長媳婦在做飯,村長在客廳里和別的支教老師閑聊,兩個娃娃在門口玩耍,那躺在床上的是誰呢。
更要命的是,他似乎在看著我,似乎很期待我進去。我悄悄地朝里頭看了一眼,不敢多做停留。
或許村長家有臥床的病人,而不想與我們說起吧。
也可能是我走得太累,眼睛花了而已。
鄉村的晚風,原來會滲著稻花的香氣。隱隱約約,似乎還聞到一股老牛的糞味。
我說村長,你們這可真好啊。出門便是稻田,推開窗子便是青山綠水。
村長笑了笑,抽了一口旱煙,說:蚊子可多哩!
嗯,的確是有點多。
村長給我們安排的宿舍,在學校里頭。兩人一間,我們兩男兩女正好夠住。我倒是沒所謂,倒是姚懿這個千金大小姐,一進門就大呼小叫個沒完。難怪古人云: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不過似乎周霽倒是很喜歡和姚懿在一起的,兩個人都是嬉笑怒罵個沒完。
今天剛整理好宿舍,周霽和姚懿就鬧開了。姚懿坐在床上跟周霽說笑,我回過頭去剛想接個話茬,卻在姚懿床的墻壁上看見了什么東西。我頓時愣了一下。
似乎是一幅很簡單的粉筆畫。雖然看不太清楚,但隱約能看出是個警帽的樣子。
上面似乎還有幾個字:
2001年,方仲信。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或許只是學生們的無聊粉筆畫罷了。因為村長說這里以前是學生宿舍。這么好的畫工底子,不好好培養還真是可惜了。
我得好好溫書了,過完了周末,學生們就該返校上課了。可不能讓學生們笑話啊。
2016年8月10日周一晴
這里只有兩個老師,有一個已經很老了,背都馱了,卻還依然堅持著上課。有一個卻跟我們差不多大,比我們大不了幾歲。村長說他曾經也是來這支教的,后來便一直留在這了。村長曾勸他說回省城去,考個公務員,別擱這窮旮旯耽誤青春,再過幾年媳婦兒都要找不著了。他挺不樂意,說是為了孩子們的前途。
這樣的支教老師已經不多見了啊。挺好的一小伙子,可惜就是特悶,半天也不吭個聲。上課的時候滔滔不絕,下了課回到辦公室,想跟他套個近乎,他倒還當你透明。
戴著個小眼鏡,穿著土布衫,不看手機我還以為我回到了30十年前。
房門總是緊鎖著,窗戶也用簾子遮得嚴嚴實實,當真是十足的怪人。
四個支教老師里頭,就屬阮藜也總是悶聲不說話。倒是和姚懿成了對比了。
我教的是語文,教他們讀古詩的時候,他們碰上不會念的字,就全都停下來望著我,那種感覺真像救世主一樣。哈哈。
下課的時候,有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湊到我邊上,問我說:
老師老師,你長那么帥,在學校里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哈哈哈哈,我去,我倒是希望呢!
可惜帥的人總是要被拿去沖鋒陷陣的。今天姚懿洗澡的時候,沖涼房里突然躥出了一條蛇。我靠,叫得樓都快塌了。
從小生活在城市里,哪有什么機會見到蛇。我倒是對它很有興趣的。我嘗試著用小木棍去捅它,希望它走掉,別擱這兒嚇唬人了。它卻不停地吐出蛇信子,似乎在向我挑釁。
直到阮藜的出現。小蛇一看到阮藜,立馬蜷著身子一溜煙兒跑了。
那條小蛇似乎很怕阮藜。
這都不算什么,關鍵是,那條蛇是古老師的寵物!
一個大男人養了一條蛇做寵物!!
就在那蛇跑走以后不久,古老師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說蛇是不是跑到我們這里來了。我說是,他說他正想給蛇喂點東西,沒想到蛇自己從籠子里跑了出來。
我說蛇已經跑走了。古老師神情落寞地地下了頭。嘆了口氣,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該走的,怎么都留不住。
古老師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發現他走路好直,就像當過兵的人走路一樣。
莫非真的是小隱隱于林,大隱隱于市?
2015年8月11日周二晴轉多云
小蛇死了!
一大早,周霽洗漱完了之后出門伸了個懶腰,剛想好好地呼吸一下鄉下的新鮮空氣,卻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低頭一看卻發現地上滿是血水!
昨日還矯健得跟運動員似的小蛇,如今被人剁成了肉塊,放在古老師宿舍門前!猩紅的肉身早已辨不清上下左右,然而卻蛇頭完好地朝著古老師門的方向!
周霽忙不迭的叫我,連滾帶爬地跑到我床邊搖醒我。
老子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好嗎!但是作為這里僅有的兩個男生,我們也必須要鎮定。不然待會姚懿起來看到這個場景,絕對魂都沒了。
估計古老師還沒起床,周霽想去拍古老師的房門,被我攔住了。保護現場這個最基本的常識我還是有的。我們站在自己的門口,喊著古老師。沒想到古老師很快就開門了。
古老師看著前面那堆蛇肉,并未與我們說一句話,只是神情落寞,他轉身拿了個盤子,把它們一點點地都盛進盤子里,然后端回了房間。這個過程里,房間的門始終虛掩著,不肯向我們打開。從房間里出來以后,他拿起了掃帚,把外頭的血水都清理干凈。我們想要幫忙,卻依然被當成了透明。
“古老師要不報警吧!”周霽忍不住開口說道。
古老師依舊沒有吭聲,自己拿著掃帚轉身回去,砰地一聲又把房門給關上了。
我和周霽對著古老師暗綠色的房門,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誰會來管一個惡作劇呢?說不定只是哪個討厭古老師的調皮學生所為罷了。以前讀初中的時候,也曾聽聞有些調皮男生把班主任的摩托車帽丟到了教學樓后面的小樹林里。讓老師一通好找。
只是這樣的惡作劇,似乎有些過分了。
2015年8月12日周三晴
古老師一整天都沒有出房門了。
今早臨出門上課之前,看了一眼隔壁。古老師的房門依舊緊閉著。而他暗綠色的窗框上落了許多灰塵,似乎很久都沒有打開過了。
這讓我想起大學里的一個老教授,我去找他請假,他從貓眼里瞄了瞄我,接著把門拉開一條縫,把假條遞了出來。生怕人家窺探他家里頭似的。
還真是個怪人。
姚懿生病了。似乎是感冒。
許是城里的大小姐身子嬌貴,頂不住這窮山惡水的氣候,今天下了課,去看了看她,其實她安靜下來的樣子倒也還是很好看的。
我剛到她們宿舍門口,就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昨兒早上的事,到現在都還沒能令我吃得下飯,現在又聞到了這股子血腥味,引得我都想吐了。
敲了敲門,沒人應,我便兀自推開了房門。
姚懿病怏怏地在床上躺著。并沒有見到阮藜的身影。
滿屋子的腥氣讓我不想在那兒耽擱太久,不然我真的要吐了。
我轉身走出門去,幫她們掩門的那一刻。
我看見一股子紅色的液體緩緩地從她們的衛生間里流了出來。
阮藜!
我腦子里當時突然蹦出她的名字,我立刻跑到衛生間里去查看。
還真是阮藜!
只是阮藜在殺雞。
她說姚懿生病了所以跟村民們買了只雞想給姚懿補補身體。
她說正想端著雞血出去的時候,太滿了,雞血給倒了點,一直在衛生間清洗,壓根沒注意到外邊的情況。
阮藜見到我如此慌張,還是挺驚訝的。
我特么就更驚訝了!阮藜一個女孩子特么還會殺雞!
我一個大男生都不會好嗎!
估計也是從我驚訝的神情看出了我的驚訝,她自顧自地說:
“我從三歲就開始自個兒殺雞了,大人們都以為我說笑的,我把雞往水龍頭上一綁就開始割喉取血了。那些個大人的神情跟你現在的樣子一樣一樣兒的。”
奇女子啊臥槽!
@陸喜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