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美。
他們吃完了燃面,買了可樂。
還撐嗎。
不了。
林葉看著他身邊的黑傘,說,可你還帶著它。
白禮吸了一口可樂,說,撐不起,放不下。
有些事總會過去。
它還沒有。
師弟………
我以為你是來看我的。
是…當然是,來,喝。
夜里白禮躺在床上,回憶纏繞著他,他看到山,看到水,看到師父,看到師兄師姐,看到那個姑娘,還有那場雨,最后只剩下幾個字,那是下山前師父問他的話,你因何撐傘。
第二天,陰。
白禮去賓館找林葉,門口卻圍了很多人,撐了很多傘,折疊傘。
看到師兄躺在中間,他沖過去。
師兄。
你是誰。撐傘的一人說。
遠古直傘派鐵傘真人八弟子,十歲出道,憑一把黑傘,左進龍?zhí)独罴仪f,右闖虎穴葛家院,蕩平東北惡勢力,人稱黑傘俠。
撐傘的另一人說。
可惜華山一戰(zhàn)輸給了我們西洋折疊傘艾慕布瑞勒家族的二小姐,從此一蹶不振,沒想到竟然上了大學。
艾慕布瑞勒的人,你們來干嘛。白禮說。
在下艾幕布瑞勒家族首席執(zhí)傘官李剛,這次只是想討教一下傘道。
上次她還沒夠嗎,我已經(jīng)認輸了。
時代在發(fā)展,不斷切磋才能進步嘛。
直傘折疊傘又有何分別,為什么就不能和諧相處。
這世界終究是折疊傘的,我們只是時代的路標。
是她讓你們來的嗎。
二小姐嗎,當然了,她現(xiàn)在是家族的主事人。
白禮的眼中閃過一絲黯淡,你們到底想怎樣。
只是切磋切磋,你的六個師兄師姐,可都已經(jīng)敗了,他也差不多了,傘都破了。
白禮看著林葉,他手中的紫傘癱在地上,傘布已經(jīng)破了。
十天后,我跟你比。
好。
白禮扶林葉到了學校里。
師兄,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已經(jīng)不再撐傘,本就已經(jīng)與你無關(guān)。
師門榮辱,怎能與我無關(guān)。
可是…
十天后,我會去。
入秋的上海一樣的熱,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下雨了 。
白禮站在泮池邊草坪上,手握著他的黑傘,這是下山前師父交給他的,憑著這把傘,他走過了太多的風雨,而最近的一次,是在華山,五年前。
自第一把傘問世,五年一次的華山論傘就已經(jīng)存在,無數(shù)傘界的前輩后輩蜂擁華山,交流傘道,推選傘王。
那是一個雨天,華山腳下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他撐著他的黑傘獨自彷徨,在悠長又悠長的雨巷,他逢著了一個丁香一樣的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艾慕布瑞勒?蕊恩。
再想這些也沒有意義,他已經(jīng)很久沒撐傘了,而十天后,就是決戰(zhàn)的日子,他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
師父給了他一道封印,若是心中混亂不足以撐傘那就封下它,五年前他已經(jīng)封了黑傘,除非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撐傘的信念與理由,傘是撐不起來的。
他不能撐傘,只能盡力與他周旋,尋找機會。
十天已到,在圖書館頂,李剛說。
撐傘吧。
你,還不配。
午后的斜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他飛身而起,抓住傘柄,與李剛膠著在一起,李剛的折疊傘一收一合,配合地天衣無縫,而白禮只有不斷地閃避,他的進攻總是會被傘面彈回,這也正是傘道的精髓,沒想到李剛竟到了這樣的境界。
時間就在這一分一秒中過去。漸漸的,天黑了,響雷了。
林葉喊著,撐傘啊師弟,不撐傘,是扛不住的。
白禮還是撐不起傘,他已經(jīng)累了。又是一陣雷聲,雨,來了。
恍惚間白禮抬頭,黑暗中他嗅到了雨水的氣息,那離他那么近,他轉(zhuǎn)身,黑暗中他感受到了折疊傘刺來的氣壓,那離他那么近,終于,他擋了傘,淋了雨。
林葉在旁邊握緊了拳頭,只有他知道身為直傘派八弟子,被雨淋了,這是多么大恥辱。
白禮擋住了一擊,卻又被沖擊力推翻在地,雨水滲透著他的衣服,他的肌膚,他的靈魂,折疊傘撐開滿月向他襲來,艾慕布瑞勒家族技,月圓之夜。
他閉上了眼睛。
眼前出現(xiàn)了五年前的情形。
他們相遇在雨巷,雨越下越大,他們的傘擋住了天上的雨,卻沒擋住腳下的河,只好站到旁邊人家的臺階上避雨,他們各自撐起傘擋在身邊,忽然世界安靜了,兩人的傘匯在一起竟發(fā)生了一些奇妙的事情,正如兩人的眼睛匯在一起時心中發(fā)生的那樣。
那傘終究沒有落下來。
他睜開眼。
看到了她。
她撐著她的白色折疊傘,擋在他的面前,擋住了那襲來的折疊傘。
二小姐。
你。
我回來了。
白禮忽然笑了出來,來看我笑話嗎。
五年前,那一次的相遇后他們便經(jīng)常一起撐著傘出來,那是他這二十多年最快樂的時光,他們還互換了傘來撐,要知道,這在傳統(tǒng)的傘道中人看來是多么不可理喻。他們說好華山論傘時盡力而戰(zhàn),可他沒想到,她竟然對他的傘做了手腳,華山論傘的最后一戰(zhàn),他輸了,而封印黑傘也是因為要給它療傷。
現(xiàn)在她又站在他的面前,丁香一樣的結(jié)著愁怨的她。
五年前,你不能贏,你贏了他們會殺了你。我聽到我父親跟他們的談話,所以才弄壞了你的傘。后來他們囚禁我,卻對外說我才是主事人。我費盡千辛萬苦才逃出來。白禮,對不起。
她撐著白色的折疊傘,蒼白的臉頰訴說著無力。
淚水雨水布滿他的臉龐,他抱住蕊恩,說,我因何撐傘。
什么。
你知道我因何撐傘。
蕊恩搖搖頭。
他伸到黑傘傘帶粘貼的地方,伴著撕去封印的嘶嘶聲,他說,因你。
黑光在黑暗里閃爍,黑龍在黑暗里蘇醒。
黑傘,撐開了。
下山時。
師父:你因何撐傘。
白禮:徒兒不知。
師父:你因何哭泣,就因何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