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echo安神
（29）孤? 獨
“碟仙為何摔碟而去？”，“坎喻示的是什么？”。在李墅的那條微博下面，網友們發揮想象，熱烈探討，不過插科打諢的多，正經回復的少，最后也沒個可靠的說法。
程小西這個鐵桿粉絲也貢獻了不少評論。
——“我是請碟仙四人組的其中一個，平時比較喜歡寫寫畫畫，對寫字筆劃比較敏感，我覺得碟仙在指出坎字前的那一陣橫沖直撞，其實是在寫字，連續寫了好幾個字。”
——“因為不知道碟仙是從哪個角度寫的，而且當時被嚇得不輕，沒仔細想。后來回憶，有一個字比較肯定，那就是“回”字。因為無論是在哪個角度，回字的寫法都是一樣的，外面一個大口，里面一個小口。我們都以為碟子在畫圈圈，其實是在寫一個回字?！?/p>
李墅少有地贊同程小西的說法。但只一個“回”字，讓人很難猜。李墅查了長亭的地圖，沒有一個地方帶“回”字。
程小西說，這個“回”不一定是名詞，也有可能是動詞。如果是動詞，那么說的是誰回？回到哪里去？
無論是“坎”，還是“回”。最終都沒有得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說法。
這之后的一個多星期，李墅心不在焉，靈魂離線。
飯堂打飯，跟打牛肉丸的阿姨說，多奶少糖，阿姨神奇的聽成了多來兩份，結果多打的一份給了郭逸。吃豆角悶紅燒肉，竟然將肥肉一個勁的往嘴里塞，眼睛不眨的吞了下去，可平時她都是撿出來扔給程小西的。本來是想上廁所，卻走進了茶水間。幸好當時有幾個男同學在，僅有的意識讓她覺察到這不是女廁所，不然在茶水間當眾脫褲子就尷尬死了。
李墅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多星期，擔心的東西，一個沒發生。他們四個人，以及認識的家人、同學、朋友，沒有出車禍，沒有跳樓，也沒有突發重病，就連一般的感冒發燒都沒有。
那個白羊山碎尸案，一陣熱議后，由于媒體也沒有更突破性的報道，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茶余飯后。
李墅現在也沒空搗鼓什么先天、后天八卦了，因為有更加重要的八卦需要她去關注——明星XXX劈腿男模，模范夫妻人設崩塌，……。
秦之夏借著義務講師的身份，進入學校各處，留下了無數的腿毛?？墒堑侥壳盀橹?，半個神荼文的字都沒有找到。
不過，他沒有放棄。哪怕是一言半語，他都想多收集一些。哥哥秦于秋說，多一些活的神荼文做比對，那么解讀紙符上的咒語的希望就大一些。
后來，他再仔細回想，記得當初與他撞面的那個小男孩，個頭不高，雖然昏暗中的樣貌不太清晰，但憑感覺是個初中生。
所以他一有時間，就會像幽靈一樣，在初中部各處徘徊。
一個清早。
秦之夏手拿著“廁所泵”，站在初中部教學樓二樓的女廁所外面，雖然在計劃的時候，他很有信心不會被識穿，但到真正做的時候還是有點心慌。
他不是清潔工，手上的“廁所泵”只是道具。他也不是心理變態偷窺狂，他只是不想遺漏任何一處地方。
這個進入女廁所的方法，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
打預備鈴后，大家都急忙的回去上課，廁所里基本上不會有人。進女廁所之前，他在門外大聲問，里面有沒有人。如果有人回答，他就說自己是通廁所的，等人都出來了再進去。如果沒有人回答，就直接進去。
他拿著道具，正準備喊“里面有沒有人”的時候，突然，廁所旁的樓梯間亮出一道金光。潛意識下，他伸出拿著“廁所泵”的手擋了一下。定眼一看，才發現，這光芒屬于一位老太太，滿頭銀發，身穿明黃色的旗袍。在日光之下，旗袍閃著金光，甚是耀眼。
老太太懷中捧著一個白色陶罐，一朵皎潔的白蓮花從中伸出來，好像初生嬰兒一樣，靜靜的趴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秦之夏心想，這老太太真有趣，正想多看幾眼，正式的上課鈴突然響起，一個轉身，光芒消失在教室的門后面。
黃老太是踏著鈴聲進來的。
一進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擺擺手，楊佳心領神會，沒有叫“起立”敬禮。只見黃老太把插著蓮花的陶罐放在教案中央，然后走下教壇。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p>
念課文。
黃老太喜歡在課堂上念課文，特別是文言文、古詩詞，這大家都知道。但自帶道具，且一上場二話不說就直接飆戲的，還是首次。
郭逸呆若木雞，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反應。
楊佳則從容淡定，或者，也可以說是沒有反應。
坐在教室靠后區域，李墅和她的小伙伴們，壓根還沒意識到已經上課，仍在放飛自我。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但很快，黃老太以她獨特的帶有磁性的聲音，把所有同學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這是她的獨門絕技，維持課堂紀律，從來不用敲黑板、扔粉筆之類的下三濫手段。
黃老太踱步走到教室的最后面，腳步停了，但聲音沒有停。
當念到“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的時候。郭逸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楊佳。挺拔的坐姿一成不變，手持戒尺目視前方。
雖然郭逸不明白這句話的具體意思。但這句話走入他腦中，沒有幻變成蓮花，而是楊佳。
一個古人寫下的文字，竟然穿越千年，恰好的落在她身上。
楊佳在這個班上是一個奇怪的存在。雖然她是班長兼語文科代表，但平時很少跟其他人交流，更不要說管理班級了。最多也就是幫老師布置作業、收作業，班級的事務和活動基本上都是馬翔這個副班長和其它幾個委員分擔著干。
楊佳從來不參與同學們的話題，無論是否跟學習有關。她上課認真聽講，課后看書、做作業，沒有其他活動。日復一日。
在郭逸的眼中，她的生活很簡單，也很孤獨。
郭逸覺得楊佳其實和自己很像，卻又不一樣。
小時候，在媽媽的要求下，郭逸課外學美術，學鋼琴，可最后啥也沒學會。可是媽媽沒有放棄，沒有藝術天賦，那就拼文化課。于是，陣地從藝術培訓班轉移到語數英補習班。
可是，平凡人之所以是平凡人，就是無論在什么方面，都不可能成為優秀。經過補習，依舊是成績平平，郭逸覺得自己就是平凡人。
“你再不努力學習，以后是想掃大街嗎？”這已經成為郭媽媽的口頭禪。
可是郭逸明明記得，老師、媽媽以及很多大人們，都說過，“職業無分貴賤”?？蔀槭裁匆坏阶约荷砩暇?80度改變了呢。大人們總是口是心非，自相矛盾。郭逸覺得，幾乎每一個大人都是潛在的精神分裂癥患者。
“掃大街怎么了，科學家和環衛工人，都是付出勞動賺錢養活自己。誰比誰高尚啊？”這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伤麩o師自通地懂得了，這可以在作文本上洋洋灑灑，可以在演講比賽上慷慨陳詞，但是如果你私下跟朋友講，朋友會覺得你虛偽、矯情。如果跟父母說，他們會以為你腦子被門擠了，馬上帶你去醫院做個腦部CT。
慢慢的，真實的想法越藏越深，為了合群，為了做一個“正常人”，為了不被人當成異類或者是精神病患者，即使言不由衷也無所謂。
他的孤獨是隱忍的，埋藏在內心深處。
而楊佳的則不同，她的孤獨是張揚的，旗幟鮮明?！拔揖褪枪赂摺?，“我就是冷漠”，“我就是不合群”，時時刻刻無不寫在臉上。
她不怕被貼標簽，也不怕別人歧視的眼光，久而久之，孤獨反而成為了她的一面獨特旗幟，迎風獵獵作響。路過的人，紛紛立正行注目禮。
他從前以為，隱藏自己，刻意迎合眾人是一種勇敢。直到遇見楊佳，在她身上，他看到了從前真實的自己。他的千軍萬馬立刻潰不成軍。原來，他的討好，他的刻意合群，其實是逃避，是懦弱。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孤獨，敢于坦誠真實的自己，就如楊佳。
表面上，楊佳和郭逸幾乎沒有什么交流，但在內心深處，郭逸已將楊佳視為知己。這其中，可能是惺惺相惜，也可能是心生敬慕，當然還有青春期的騷動和懵懵懂懂的情愫。
郭逸的心思，完全在楊佳身上。
現在課文念完，黃老太剛好走到郭逸的身旁。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