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姜蘇
我正想著這些事,只見小波一個人已經游到了最西頭,那邊我們沒去游過。小波試著停下來站直了在水里的泥底子上走。看得出他想試試那邊有多深。實際上看得出那邊和這邊也差不多深,也就是差不多到下巴頜上。可就在這時,突然,小波啊呀了一聲。聲音并不大,但我看見他臉上表情一下變成了十分痛苦的樣子。接著,他并沒有再游,而是用既像踩水又像狗刨的姿勢往岸邊挪動。
這時候,別人都沒有太注意小波突然的不對勁兒。他快挪到我跟前時,嘴里不住地說著:“我的腳,我的腳……。”他一臉的痛苦。
“腳咋了?”我問。
“我的腳不知被啥扎了。”他說話的聲音有點發顫,顯得比平時更像個女娃娃。那股聲音聽得都讓人感到心里發軟。
小波終于挪到了岸邊。他開始一條腿蹦著走,另一條腿不敢著地。這時候,我也隨他上了岸。他光著屁股,那只不敢著地的腳從上面看并沒什么,可是,他的腳底下明明一直他媽的往下滴血水呢。當他把腳掌翻起來時,我操,他的腳心處有一道長長的,足有一個指頭那么長的傷口呢。傷口往外翻著,汩汩地在流血,看著肉麻。腳底下隨著往下滴著的水,地上淌了一串黑紅的血水。
“我操,啊呀呀,流血了”。小波邊叫著邊光著屁股蛋一下子坐在一個土堆上,把流血的那只腳就那么翻著。“啊呀我操,腳中間整個一條長口子,咋弄的呢?快把腳掌橫著切斷了!”四疙豆跑過來嘴里希里嘶啦,夸張地直抽氣。二臭蛋也嘖嘖地直喊:“我操,這么長的口子?”不過,他不像四疙豆那么幸災樂禍。四疙豆還在叫:“我操,黑漆污爛,黑污污的,怕球了!非弄個殘廢不可,完了完了。”小波一下差點哭出來。不過,他并沒有真的哭出來。只是嘴里不住地吱吱嗚嗚:“呀——這咋辦呀,呀——,這咋辦呀——。”
我還算反應機敏,馬上想到自己短褲口袋有點紙,立即掏出來。短褲也沒顧上穿,拿著那張紙——實際上是一張煙盒。我們有時攢著煙盒紙玩。我拿著那煙盒紙就往小波腳掌上那個大血口子摁過去。在往那個血口子上摁的時侯,我的手不由地猶豫了一下。因為眼睜睜地看著那道橫過腳掌的血口子在汩汩地往外冒血。按說我們從小到這么大,見的流血也多了,比如碰破頭、摔破胳膊、磕破牙流血是常事。可眼前這么長這么深汩汩冒血的口子,我們都不多見。因為我們雖然天天爬房上樹,鉆溝下水,但都機靈的要命,哪能弄出個大血口子。切,經常弄出個血口子,說明笨蛋一個。
別人也都上了岸跑了過來,七嘴八舌,快上醫院。緊接著先都光著屁股幫小波把背心短褲穿上,然后自己都麻利地胡亂穿好衣服,登上鞋。
走,快點,不然的話,血流得太多了。我們都這么說。我們總以為像這樣的流血速度,非出人命不可。所以,我們顯得比小波還緊張。
小波不能走,只能單腿蹦。我不由分說,用肩膀架起他一直胳膊,扶著走。可這樣也顯得太慢。還有就是,他的那只傷腳一垂下來,似乎那血就更是流的止不住。不行不行,背上走吧。我們都說。行,背上走。因為我正架著小波胳膊,所以,干脆 一彎腰,說:“來,小波,我先背你。”小波這家伙這時候并沒有被流血流的暈過去,或者被嚇暈過去。我的意思是,小波這家伙平時雖然像個女娃娃,尤其是長得像。但關鍵時刻,除了開始被嚇得哼哼唧唧差點哭出聲外,到底還是他媽的沒被一下子嚇暈了或嚇哭了。還行,關鍵時刻還不是個女娃娃。
他推脫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用不用,我能走,背上太累了。”我操,真夠有骨氣的。
大家見小波并沒被嚇得像個女娃娃一樣喊爹叫媽,就有點放心地說:“背上哇,一個人背不動了,輪著背。”
四疙豆這家伙就是機靈,說了一句話,把我們都逗笑了。他說小波:“你可油了,你自己走哇,你一條腿蹦著走?知道你能蹦,有本事現在再和我們頂一頂拐拐。”
我背著小波,別人在后面扶著,沒走幾步,我就有點背不動了。也可能是剛才四疙豆說的頂拐拐的話,提醒了三虎。三虎在我停下來想歇一下時,有點不好意思地猶豫一下,說:“來,我背哇?”聽這話,真的好像有點不太情愿似的。不過,三虎雖然猶豫,但還是背上了小波。這下,小波倒反而有點更不好意思了。
三虎雖然個頭高出我們半個頭,虎背熊腰的,但這家伙背人這活看來也干的少。他沒走幾步,也氣喘吁吁了。這時候,衛民在后面扶著小波,驚訝地叫:“快,快,快,血流得更多了,止不住了。”衛民這一句,嚇得我們都沒了主意。快跑,快跑,只是一個勁兒地催。可三虎這小子,實在跑不起來了。他開始喘得像頭笨重的老牛,呼哧哈哧,上氣不接下氣。
這可咋辦?正在這時,也就是我們剛一拐到大馬路邊時,迎面碰上了抱著一個模型軍艦的正華。正華張著嘴,好像正想問我們那新水塘在哪兒呢,卻一眼看見小波那只正流著血的腳。正華馬上問:“咋了。這是?”
“在水池里讓玻璃瓶子扎了腳了。”我們說。我們猜測是被玻璃瓶子扎的。
“啊呀!流了這么多血?快,快,來來來,我來!”正華一把把三虎撥拉開,一躬身,背起小波,隨手將模型軍艦準備塞給身邊的二臭蛋,但又馬上塞給我,“快走,到醫院。”
我們跟著正華一路小跑。我小心地抱著正華的模型軍艦,看著正華頭上的汗珠子嘩嘩地直往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