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崇墨的無心之舉,被云水和寒莊兩村的人津津樂道,傳的神乎其神。是啊,誰也不會料想到那種情況下,小崇墨的舉動居然化腐朽為神奇般地讓事情靈活收場。故作迷局的竇志武不曾想到,也許他還背負著內心不忍的絞痛,正思考著如何抉擇阻止眼前事態蔓延時,而小崇墨的舉動,猶如神來之筆地幫助了他;葉仕兄弟們更不會想到,也許他們的內心正在飽受喪父之痛與世態炎涼的雙重煎熬時,小外甥的舉動,無異于神助一般,讓他們擺脫苦海,看到光明和希望。
這是誰也不曾預料到的,真的,太讓人們欣慰了。兩歲的孩子啊!他如何能夠懂得人情世故。他又經歷過怎樣的生活洗禮呢?他還是一個純情的小天使,需要照料和呵護的孩子。然而,遞蘋果這一舉動,不得不讓人嘆服他的懂事與乖巧。
在這樣莊重而又悲戚的氛圍下,眼前猝然出現一個兩歲的小男孩,不經意的舉動,卻驚醒了所有局中人,改變了所有人的心理。要么他有足夠的力量,要么他具備四兩撥千斤的智慧,顯然,小崇墨沒有任何力量,但一個懵懂的孩子又何來智慧呢?
天性,這是天性,人的命運雖然不同,但當你來到這個世界時,某些本能其實早已經加注到你的命格里。
相信最欣慰的人要屬周孝仁夫婦啦,兒子為父親解了圍,為母親爭了臉,多么乖巧而又讓人疼愛的寶貝兒子啊。
人們并沒有淡忘小崇墨的驚世手筆,周家的人更不會忘記。不過此時,他們的心思卻沒有放在小崇墨身上,而是統一地糾結在病房內的葉秀竹身上。
“老頭子,生了生了,咳咳,咳咳,死老頭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抽煙,想嗆死我啊?”周母拄著拐杖走進屋說道。
“我哪有抽煙,早就戒掉了,這是生火冒的煙。你剛才瞎嚷嚷什么啊?孝仁媳婦生啦?男孩女孩啊?”周舜儒打斷老伴說道。
“你猜猜,除了男孩就是女孩唄!反正你已經有一個寶貝孫子了,再添加一個就是賺著,即使是個丫頭也不虧本。”周母說道。
“老婆子,不會真是丫頭吧。”周舜儒試探性地并且略有偏向性地問道。
“怎么,丫頭你不樂意啊?”周母挑釁式地說道。
“我哪有,生男生女都一樣,我們周家可沒有那么封建傳統的不平等觀念。”周舜儒這會兒也不再堅持追問,而是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以此來擺脫孝仁母親為他設下的圈套。
“呦!還生男生女都一樣呢,不知道是誰,我們周家傳承了多少年,我們周家的家訓不比任何一部古典著作價值低,我們周家的家訓傳男不傳女,求求祖宗庇佑,讓周家早得傳代人……”周母也沒有給周舜儒剩著,把平時老頭子的酒話狂話全盤托出,不留情面。
“老婆子,我認輸了,認輸了還不行么?你快別掉我胃口了,這次到底是添個女孩還是男孩啊?”周舜儒央求道。
“唉!又遂你心意啦。”周母夸張地說道。
“真的?太好了,我們周家又多了一個傳遞香火的人,又多了一個傳承家訓的人。”周舜儒高興地說道。
“又來了,我們周家,我們周家。”
鄉衛生院產房內,此刻葉秀竹已經順產完第二胎寶寶。她又成了周家的功臣和恩人,她為周家再添了一個金童。娶葉秀竹將會是周孝仁這輩子最大的福緣,而這個樸實的漢子就在病床邊寸步不離地守在媳婦身邊。
“孩子好么?”葉秀竹醒來后問的第一句話。
“好呢,好呢,跟他哥哥長得一模一樣,這次他們哥倆可以作伴了。”周孝仁說道。
“名字取了么?”不知葉秀竹是怎么想的,突然這么問了一句,或許是鑒于上次小崇墨出生時,周舜儒積極的表現吧。
“剛剛大哥來過,他很高興,家里人都樂壞了,他還說爸給咱兒子取名:周崇熙。”周孝仁脈脈含情地說道。
“周崇熙,一個周崇墨,一個周崇熙,搞不懂老頭子到底怎么想出來的,名字太稀奇古怪了,聽都沒有聽過。”葉秀竹說道。
“我也不懂,不過爸起的,應該有些名堂在里面,反正不難聽,就這么著吧。”
周崇熙,一個‘熙’字,的確是經過周舜儒一番心思反復推敲而來。‘熙’字一方面代表光明,意指孩子具有一個清澈的內心,美好的前程。另一方面,周舜儒為兩個孫子起名字,都隱隱約約有這樣一種傾向,就是‘嫁古’。所謂‘嫁古’就是將古時有作為有成就的人的名字嫁接到自己孫子的名頭上,實質是想要自己后代能夠真正在將來有所成就,如同這些人一般成為歷史的一種符號和傳承。而這個‘熙’字恰恰就是由清皇帝康熙名頭上借來的。眾所周知,康熙是一代明主,年輕有為,實干而有魄力。這是周舜儒起名的初衷,除此之外,將康熙當政時的經歷,以及駕馭權謀與術略的沉著與嫻熟都當作了一種寄托,賦予給孩子。
“你荒唐,堂堂兩個副鄉鎮長,居然大庭廣眾之下,相互之間動粗口,這不有損我黨干部隊伍的形象么?太不成熟了,太不成熟了。你知道你如此粗暴的舉動會造成多么嚴重的后果么?孝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氣呢?你要知道,這是什么?這將是你仕途的敗筆,極有可能,你光明的前程因此而猝然斷送。你糊涂啊!太不明智了,實在太不明智了。”劉少勛副縣長氣急敗壞地數落道。
周孝懿低喪地將頭埋在衣領里,他在悔恨:怎么就沒有控制住一時的氣憤呢?讓別人去說吧,活這么大歲數,難道還停留在這個淺薄的層次上么?何必糾葛這些是是非非呢?真的不應該與這些閑言碎語較真!成大事的人肯定會一笑置之,可是,明知道還這樣去做,為什么還是沒有把持住自己,為什么?虧自己還是周家的長子呢?也曾受到家訓洗禮過,難道‘隱忍不發’這一條被自己忘記了。
這次丟人丟大啦!領導形象在蘭坡鄉徹底毀了,不論誰是誰非,誰對誰錯,政客與政敵公然動怒對峙,都將萬劫不復,都將走向失敗。這里不提倡個人情感,這里不講究片面公正,這里甚至忽略傳統道義,唯有大局和諧,正經體面才受推崇,這其實是偽裝,是面具,也是斗爭開始的底線。
“行了,別垂喪個頭兒,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事情都已經發生啦,就要面對,想辦法解決,太令我失望了。”劉少勛說道。
“副縣長,我有負您的培養,給您丟人了,我不成熟,失去了理智,沒有控制住局面,才將事情鬧得這么糟糕。”周孝仁愧疚地說道。
“別說了,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蘭坡鄉估計你是呆不下去了,本來我還準備將你調到縣政府辦公室來,看來要緩緩啦,不能給人落下口實。”劉少勛毫不隱晦地說道。
當周孝懿聽到不能在蘭坡鄉繼續工作后,心仿若沉入了萬丈深淵,沮喪、死灰、低落、無力,通通來襲,到此他才感到自己徹底敗了,輸得一塌糊涂。
“副縣長?”周孝懿試著挽回道。
“孝懿,你也不要喪氣,我這樣安排其實是在保護你。目前,你還惹不起張開明,我都要讓他一二分。如若將你繼續留在蘭坡鄉,并非是一件好事情。就開展工作來說,相信會阻力很大。調走也好,一方面以退為進,避開矛盾,暗中積蓄力量,積累政績;另一方面避免尷尬。你還是不太成熟,仕途上最可怕的不是針鋒相對的政敵,而是不為你所知道的,站在你政敵身后的那位。希望你回去以后要好好反思,認真自省,吸取這次教訓。誰也摔不起這么大的跟頭,摔不起啊。”劉少勛感觸道。
“謝謝副縣長的關照,我丟人啦!我會從自身找原因,讓自己變得更加成熟的。”周孝懿動情地說道。
“嗯,對了,我聽說你媳婦與張開明媳婦,平時在學校就不和,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女人是敗壞男人事業不能忽視的因素,孝懿啊!你可要想好啊。”劉少勛提醒道。
這種事情都輪到領導來提醒,只能說明它已經頗具影響了。
“我知道了。”
“你先去吧。”
出了劉少勛的辦公室,周孝懿深呼吸了一口氣兒。此刻,他像一具浮尸,漫無目的,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他悔恨自己未能夠忍住,他想換做是誰也無法忍住,別人這樣赤裸裸的誣陷。
“他主抓計劃生育工作,他弟弟的二胎卻沒有罰款,這是我黨隊伍中的腐敗份子啊!這樣的人作風一定有問題,不信你們幾個就跟蹤他幾天,過不了一個星期,你們肯定會發現貓膩。”張開明肆無忌憚地說道。
周孝懿恰恰聽到張開明的話,周孝仁二胎的罰款是周孝懿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