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閨密小布,一個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女子。首先說她那猶如圓月般的臉盤,會在第一時間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皮膚是那種質密型的綿柔,惡魔般捏在臉上一把你甚至會上癮。而她锃锃發亮的一雙烏黑眼睛時時在發射她的好心情或者對某些事情極感興趣。
與正常的大多數理工科女生一樣,她同樣有著理性的思維和感性的情懷,偶爾還能夠詩興大發,而更多首次見到她的人會覺得她有一種戲曲演員的氣質和身段,這與她的名字又特別的貼合,質樸卻又華美。而我知道,這與她小時候一直陪奶奶看戲分不開。你會在去食堂吃飯的走廊里或電梯里看到她洋溢著熱情與憧憬的面容,你就會知道,她餓了!在這點上她毫不含糊,甚至是一天中唯一三次讓她感覺精神振奮的備戰時刻。
而這位貌似大大咧咧的女孩兒,竟也逃不出一個夢魘,一個讓她放不下、丟不開也抓不到的記憶。
據她親自回憶,那天是初上大學的第二周,她在新開的書店中正翻看著一本并不適合消遣的書,一個瘦瘦的清秀面龐映在了她偶爾一抬頭的雙目里。心中帶著一種詫異的親切感,但矜持的慣性讓她面無表情。經過第一周的新生會,她只能確定這是自己的同班同學,明達。這一眼,便是十年的糾葛。
小布來到新學校是要展開一場奮斗的。在高中,所在的快班尖子生太多太多,清華北大的苗子一把接一把,老師們看到他們就喜笑顏開耐心十足,而動蕩在中游的小布總是得不到老師目光的駐足,心灰意冷,高考也是沒有拼勁全力的感覺,落在了西南的一所211學校。這是她夢開始的地方。
此后,大一的兩個學期她在喜歡的課程里展露頭角,喜歡的能做到極致,不喜歡的則剛剛及格。最讓老師感覺崩潰的是,一個高等數學可以考取滿分的名字,竟然在另一張試卷上只得了59分,只好照顧一下子。相信一般的工科大學生中也沒幾個喜歡高等物理的,她卻是不折不扣的一個,在討論相對論的課程中也能拿到近滿分的結果。這個現象,大約也是被她的同學們發現了。小布發現,明達在看她時眼光有些神秘,有些閃亮,有些驚喜,這也讓她忍不住去注目他的雙眼。
第一學期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小布不再有“棄嬰”之感了――她曾經覺得爸爸媽媽把她扔在一個偏遠的地方,離家那么遠,只留自己孤苦零丁。為了在期末備考的階段暫時修整一下,我們一起出唱ktv時,就拽上她,突然覺得有了她我們唱功都不錯呢,因為她從沒去過ktv的乖寶寶。。。然而她的平靜如水的快樂,在第一個寒假結束后,徹底結束了。。
小布搭乘的30多個小時的火車終于到站了,叔叔答應開車去車站接。她上車的一瞬間,發現了叔叔老了十多歲,頭發間冒出了許多白發,面色也十分憔悴。他吞吞吐吐地告訴小布,說,奶奶身體不太好,現在住在市里等著看病。小布心里一沉,但不想往最壞的情況想。剛到叔叔家,趕緊去奶奶所在的房間,往常健碩的奶奶突然瘦了太多,也臥床不起了。她沒有甭住,立馬落了淚,是心疼。但她又是個細心的人,在櫥柜里找到了奶奶用的藥,都是放射性的藥物,她依然不敢往壞處想。
她亂了,躲到另一個屋里。卻恰好聽到了媽媽和叔嬸聊醫藥費的問題,大叔出不了醫藥費,奶奶手術的費用還是湊不夠。她知道不該去埋怨別人或者老天的不公,但一股悲傷的憤怒讓她心口堵得厲害,她埋怨自己不提早關注奶奶的身體。她捂著被子偷偷哭泣,卻被媽媽和叔叔嬸嬸發現了。他們承認了奶奶患了胃癌。小布聽到后徹底絕望了,但他們告誡小布,千萬不能讓奶奶看到你哭過的眼睛,要讓她相信她的病不算什么。小布咬著嘴唇,答應了。
小布說,那是她最痛的一次返校。叔叔要開車帶她去火車站時,她在家里哭成了淚人,害得爸媽也都紅著眼睛。她害怕、痛苦地不想離開,又恐懼這是最后一次見到奶奶。
再次回到學校,剛開始時還定期打電話回家詢問奶奶的情況,但后來就不敢打電話了,甚至一個多月不打,自欺欺人地想,奶奶一定會好起來的!后來的后來,我們看到小布在小雨淅瀝的操場上飛奔,又用極其夸張的笑聲掩蓋甚至發泄她心中的抑郁時,我們也都不知如何去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