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 ?初入朱門
朱門是這紫禁城內最大的歌舞坊,達官貴人,布衣俠客,宮墻朝堂江湖,正邪兩道,朱門是來者不拒。如此魚龍混雜,可卻無人敢在這朱門鬧事,倒是有過些許不長眼的,像鎮遠大將軍的獨子,崆峒的大長老和五毒的掌門等等,輕點的當場被廢了武功或打成重殘,重點的都能廢了手筋腳筋,牽連家小。可即是如此,也從未有人敢有怨言,哪怕是朝廷,也不來查,不敢查,更是不能查。
吳惑好歹是有些百曉門的底蘊在,這朱門也是有些了解。
幾人來到朱門前,竟不像往日里所見的其他歌舞坊般門口小廝和媚麗的女子在外迎接。入眼便是向外敞開的兩扇紅色大門,百年楠木,散著清香,門上繪有金絲花邊,勾勒成山水奇石花草禽獸,儼然一個小千世界。抬頭可見金碧匾額,上書“朱門”二字,蒼勁有力,筆走龍蛇,瀟灑暢意,只是更惹人注意的是“朱門”二字呈鮮紅色,在陽光映射下,好似新鮮血液在流動,使得幾人挪不開眼,但看的愈久,才驚覺有迷人心智之效。
吳惑抬手遮了遮刺眼陽光,輕聲:“那是紅斐。”
邊疆之地,有一種生于萬千腐骨為塵埃之上的紅花,每日以心頭血澆灌而長,此花需耗費數十年方成,傳言又起死人而肉白骨之奇效,所以此花世人稱為戮紅,意為起于殺戮。但以花汁為色,色如血,鮮艷至極,長久不衰,久視之下,會攝人心魂,迫人心力,此顏色名紅斐。
“殺戮之花。”離無殤低念了一聲,“竟真的存于世間。”
錦素隨手一揮,衣袖飄飄,似有一陣清新,擊散幾人心緒,“都別在這站著了,進來吧。”
幾人跟在南宮錦素身后,跨過朱門紅檻,蘇尋落在后方,又看了一眼“朱門”二字,眉頭緊皺,是巧合么?
蘇尋進去時,時間尚早,要知夜里各個歌舞坊才最為喧鬧繁華,但這朱門大廳此時已座無虛席,樓上似還空閑,卻沒幾人上去。蘇尋一望,那幾人已在大廳落座,談笑晏晏。“唷,聊什么呢?”蘇尋大方落座,掃視一圈,“錦素姑娘呢?”
“正跟如玉姐說那紅斐呢!”吳惑極快的接了嘴,平日里總被嚴如玉欺負,今日好不容易有她虛心求教的時候,還不讓吳惑逮著機會好好顯擺個夠。
如玉生在蘇杭,又常年醉心于武學,很多事務聽都沒聽過,剛才一直心有疑問,可這吳惑此刻這般說出來,惹得如玉臉上一陣紅,卻又不得發作,“是是是,你吳惑博學多識,事事通曉!”
南宮看著二人,也是一陣發笑,回了蘇尋第二問:“錦素去了內院,她在內院設有一藥廬,有許多事要她打理。”
“哦,金針素衣的名號我也曾聽過,錦素姑娘確實不同于常人。”如玉對同位女子的錦素頗有好感。
又絮叨了會兒,南宮起身,“諸位先坐,在下還有些許事務處理,就不便……”
“南宮你去吧。”蘇尋頷首。
待南宮走后,幾人這才仔細在四下打量,整個朱門都以紅色為主色,略一看,有三層樓,金雕玉漆,好不奢華,卻又精致典雅,能設置出如此雅俗共賞之地者,實為鬼才。大廳中央由樓上欄桿周點出懸下白練綢布,每條白練系著丈圓大鼓,似是圓臺,不知作何所用,大鼓下側后方擺置了多種樂器,幾個優伶藝人隨手取了幾樣,信手彈奏。
蘇尋心有疑慮,畢竟與南宮也幾年未見,再見卻是如此,此刻一個朱門,總讓人覺得藏著太多秘密。低聲詢問:“無殤,吳惑,你們可對這朱門有什么了解?”
“三年前。”離無殤先開了口,一如既往的簡潔難懂,頓了頓才補充道,“朱門是三年前才建立起的一所歌舞坊,背景難測。”
“是,我有聽聞。”吳惑此刻難得認真了一回,“但只聽說紫禁朱門,難得妙處,順天高堂,不敢勿動。畢竟百曉門數年前就解散了,我爹早就不過問江湖事,我也是知之甚少。”
嚴如玉蹙眉,“朱門,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所在?”
吳惑清了清嗓子,儼然一個說書先生的樣子。
“朱門的老板是個女子,還是個有著傾城國色的美人兒,聽說年歲可不小,卻還是美得惹人醉,名喚傾城。那南宮問,蘇哥你也知道,不知什么原因,好好的世家少爺來朱門做個賬房先生,哪天你去問問唄,哥。”吳惑正說著,停了聲,四下看看,眼睛滴溜溜地直轉,聲音又小了幾分,“不過,這朱門最值得說道說道的是個打手。”
蘇尋正想問什么打手,卻倏地起了一陣煙,只聽一聲轟響,似是什么炸開,整個大廳都白茫茫一片,看不見人影,吳惑心急,起身就要問,蘇尋轉而按住他,“靜觀其變。”
須臾間,煙霧散去,先前演奏的伶人都沒了蹤影,而那數十個圓鼓之上竟都有一曼妙女子赤足站立,圓鼓本身搖晃,女子皆一手挽著白練,單足為舞,身著錦衣舞裙,腰間、手腕、腳踝都系著銀質鈴鐺,不知哪里一聲樂起,舞者都提起腳,只憑單手挽住白練,旋轉為舞,舞姿輕盈,內行人一看,便知道這種舞步對舞者的輕功、腕力、腰肢柔軟有著極大要求,時而腳懸白練倒掛,時而腰系白練,手腳并舞,偏偏這般舞動,那鈴鐺聲脆,相交映見構成一曲奇樂,歡快激昂,妙不可言,只看那舞者們忽然發力,帶著白練圓鼓都向中間聚集,彼此交換位置,忽而齊舞,忽而散開,好不精彩。
如玉漸看的癡迷,她本就好武,而這一舞一氣呵成,其根本就是以武為舞,別樣風情。
更何況吳惑,早就看的陷進去,不能自已。
但尚有蘇離兩人雖贊嘆,但并不沉溺于其中,所以敏銳的感覺到有一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已久,本能的感到一種脅迫。尋著目光望去,源自二樓一個倚柱的粗衣少年。
少年身形瘦弱,五官似乎還未長開,很是小巧,不諳人事小小少年的模樣,偏那一雙眼睛,乍一看,給人一種小狐貍的感覺,眼角上挑,只是眼里蘊藏的,分明是只兇狠的狼,泛著冷意。蘇尋想起初見離無殤時,以為這這世間不會有人再比他眼神更冷,更狠辣,可這少年,帶給他的危險感有過之而無不及,離無殤是因為暗衛出身,眼里的戰意才會那般可怕,那這個少年呢?他又經歷了什么?蘇尋不敢揣測,忽然就不愿再與這人對視,當下就瞇開眼。
而離無殤太過熟悉這眼底的戰意,因為在暗衛營,每個人都有如此戰意,兩人就這么對視,似乎是一場無聲的過招,看誰先敗下陣來。
不知何時,舞終,煙霧,人散,伶人接著奏樂,仿佛剛才那只是一夢。
吳惑如玉才回過神來,吳惑發現離無殤異樣,詢問,“離哥,你怎么咯?”
被吳惑這么一問,離無殤回眼一望,再看,已沒了少年身影。
而吳惑似是也驚鴻一瞥,看到少年模樣,變了神色,自己念叨道:“不會是?不會是燕然吧。”
下一章 打手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