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牧馬人

大通的馬販子把塔合勒拉走了。我把她送到砂路口,看著她混在一群形形色色的馬群中漸行漸遠,感到悲傷不已,淚水蓄滿眼眶。我一把抹掉眼淚,睜大了眼睛,我期盼她回頭看看,可她沒有回頭。我不相信她不留戀我和這片血肉相連的草原。她不回頭,是因為她難過,有一個疼愛她的人,到頭來卻把她親手送到馬販子的手上。她沒有反抗,她仰天嘶鳴。她是那么驕傲。她有十三個子女,一個賽一個棒。它們都是我的財富和榮耀。誰不會眼饞和嫉妒在賽馬場上出盡風頭的火焰;誰又不會贊美和一樣美麗健壯的女兒;她們都是草原的寵兒,是青天下的嬌子。是她,是塔合勒用她的乳房和智慧建立起了這個大家庭。這一晃快二十年,她瘦骨嶙峋,格外地老了。常常一站就是半天,不吃草,就那么站著,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給自己一個心安的理由我會這么想:她厭世了,煩倦了,力不從心了,我送她離開,她不用回來,當然也就解脫了。我望著她模糊的背影又想,我不是沒有良心,這樣做真的是為她好,她一顆牙都沒有,與其活活餓死,還不如干脆地去死。少受一點罪多好啊!只要在她腦袋上輕輕地敲一下,什么痛苦也沒有她就會到另一個更美麗的地方,我相信,她去的地方一定是天堂,那里需要像她這樣優秀的馬,她將成為那里的天使。她再也不用為子女的安危和冷暖操心了。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活的無憂無慮。至于她留在世間的這些子女,我再也不想把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賣掉。我要和他們一起慢慢到老。

我恨透了馬販子了。

今年秋天風很大,天很藍,草都枯黃了。山腰的灌木的墨綠變得顯眼起來,門前的小河在清晨凍著冰碴子,自北向南流著。每天清晨牛都安靜地臥在草叢里,太陽照在它們的身上,散發出渾厚的氣息。

這些牛并不是我的,我什么也沒有。除了我的馬。

這些牛是達瓦的,我以一頭牛兩毛錢的價格趕來了他的五十頭牛吃我的草場,狼害,病死和其他死亡我都不管。到來年三月,也就是六個月后,我會拿到九百塊錢。另外的九百塊已經給我了,但被我馬上花了出去。去年蓋了一間小房子,(我也終于有自己房子了)還欠一千七百塊錢沒有還,人家催了幾次。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思謀著怎么還錢。正好達瓦來找我,要租我一年的草場,但我肯定是不同意的,租了草場,我的馬怎么辦呀?我就只有這么一片草場。不過倒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我跟達瓦一說,他也同意了,于是我趕來了他的牛。

我用那九百塊還了一半的債。王自忠真是一個好人,他知道我的難處,答應再寬限我一個月的時間。他走的時候說:要說我也可以到了明年再要,反正過了年地消融了我就會來,但我的老母親病了,需要錢啊!他和我握手叫我多多想辦法,無論如何,下次來全部都要的。

我自個兒難受的掉了一夜眼淚,眼睛都腫了。第二天我騎著火焰去紅巖坎找大通的馬販子,我知道他們在那里已經十幾天了,每天都做著與馬有關的買賣。

我和他們進行了一會兒無謂地討價還價。我包含深情地回憶了塔合勒的傳奇一生,盡管我的述說如實,但還是把他們震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相信世間還會有如此令人欽佩叫絕的好馬。這那里是馬,有一個人夸張地說,這簡直就是神仙啊!

他們死活都不相信,數落我拿他們逗樂。真真是奇恥大辱,我覺得塔合勒被羞辱了,被打落到了地獄,僅憑人們呆板狹隘的思想,就讓她萬劫不復。我和他們就塔合勒下了賭注。我任憑他們去調查,去了解,去感受。假如我說的話有一句半句是假的,那么我就把塔合勒白送給他們。但如果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們就付出說好的價格一倍的錢。我們叫來大富人旦得日,做了見證人。

在打賭的時候,我有了那么一絲的疑遲,覺得自己也開始在侮辱塔合勒了。她的高貴不容許誰的玷污,我也不行。但我又一想,就當她為我和這個家做的最后一點貢獻吧。我根本不考慮會輸。當然事實也是如此,幾天以后,他們專程找上門來兌現賭注。我贏了,他們無話可說。我得到了兩千四百塊錢,他們歡天喜地地把塔合勒牽走了。

我恨透了馬販子。

塔合勒的第三個兒子火焰站在離鐵絲網的門口一個韁繩的地方,他被拴在松木馬柱上。韁繩很長,如果他愿意,可以走出鐵絲網,走到路道里。那里幾乎都被砂石路覆蓋。他朝我嘶鳴,瞧那意思就是說,我要吃豆子,我要吃玉米!他是一匹跑得非常棒的家伙。一千米、三千米不再話下,五千米、一萬米也能應付的很好。我每天都給他喂四斤的豆子和同樣數量的玉米,分早晚兩次喂,半夜里還加餐一次。我心情好的時候,會給他的夜宵里加兩枚雞蛋。但有時候我會忘了給他夜宵。我希望他一直都跑得好。他一直很努力,進步也很快。他是一匹好馬!

火焰吃料用的料袋是我用泄了氣的籃球做得。我把籃球切成兩半,在切開的沿口縫了防水布,然后又將一條尼龍織的手指寬的帶子揝在防水布的兩端。這樣,一個差不多有他的半個腦袋那么長的料袋就做好了。我正好做了兩個。

我從豎立起來在屋旁的木桿上取下料袋,裝了豆子和玉米,拿過去之前,火焰叫喊了不下十幾次。他的嗓音說實話特別不好聽,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聽見過類似的聲音。那聲音是獨一份兒的。我每天都要聽,被煩的要命。不過好在,我愛他!于是也漸漸地聽著舒服了,順耳了。哪一天我要聽不到他的叫聲,我就知道出事了,火焰一定是病了。我和火焰靠著這種默契的配合一起對付這幾年愈演愈烈的馬流感或其他的什么病,沒有讓任何一種疾病有機會在他的身上得到蔓延。在我的幾匹馬中,他是得病最少,最輕,好的最快的一個。

我把料袋套在火焰的頭上,他高興地垂下頭,將有些沉重的料袋支在地上。他嘎嘣嘎嘣地嚼磨著豆子和玉米。每當他在料袋里動起嘴巴時我就會受到感染,肚子里就會空蕩蕩地甩動,仿佛放置了好些氣球,一個個地泄了。即便是我剛剛吃了飯也無濟于事,我總得再去吃一次,哪怕只是吃很少的一點點,那也會讓我舒服的多。

我從小屋里唯一的一個大約可以裝百斤水或其他東西的塑料桶里拿出一塊饃饃。這是我那出嫁已經十年的姐姐大老遠給我帶來的。她住在大曲隴,每個月過來兩三次,每次都帶一些吃和穿的東西。她有時候一個人騎馬來,有時候和姐夫騎摩托車來。我的姐夫我至今叫他大慶,不叫他姐夫。他是一個木訥但內藏聰慧的人,他常常酗酒,一醉好幾天。在這一點上我看不起他。所以我更不愿意叫他姐夫。

我似乎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會給姐姐難堪之類的事。

我用從清晨開始就搭在爐子上燒了幾個小時才沸騰的開水對付著吃了幾口饃。

我一個人生活,所以一天做一頓飯。我通常在中午做一頓飯,盡量多做一些,能夠供我在晚上也吃的飽。這樣我可以節省下做一頓飯的時間,可以用來干別的事。

其實我也沒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我把多余出來的時間都用來寫字了,我正在寫一個故事。我每天寫一張大白紙,持續了個把月。起初我打算讀給所有認識的人聽,后來打算只讀給自己聽,再后來……我覺得應該讀給火焰、偶思、瓦日克和一支筆聽。因為只有他們才會天天和我待在一起。每當在下午,午夜或者清晨,我在窗前寫作的時候,火焰就來到窗前,他用厚厚的舌頭舔玻璃,他把蹄子在草地上拍的啪啪作響。但有時候他也會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用一種蠢蠢欲動的眼神盯著我的白紙看,他看鉛筆在紙上滑動的優美;看遺留在白紙是黑色的形狀;看我不停晃動的習慣。而她們幾個則遠遠朝我張望,搖頭晃著尾巴鼓勵我。

我喜歡他們,喜歡他們來到窗前看著。我從中得到了靈感,我在為他們寫作。

我騎著火焰奔跑的時候像是飛翔在云彩里。那時候他就是一匹有著翅膀的天馬。而我是一個坐在翅膀上的傻瓜。

我有幾個朋友,他們都叫我洛布傻瓜!傻瓜洛布!

他們當中,只有一個人聽了一小段的故事。他說,你念得真好聽。

我和火焰在傍晚出門,從外面關好鐵絲網的門。火焰愛吃能發出磷火的死人骨頭,我們就到那個深谷去。

我們經過好幾戶人家,他們每個人都向我們打招呼。見到年紀大的,我就從火焰身上跳下來問好,對于年輕一些的我就懶得下來。主要原因是火焰長得太高了,我再騎上去很困難。我下來的時候會看看那地方是否有那么幾處凹凸不平的所在,以便于我再次騎火焰的時候用得著。

我不下來的時候,會匆匆地應付幾句便走開。

我們要行走的路途剛好可以讓火焰出一身汗。進深谷前的最后一個拐角,像一條舌頭,牛或者馬的舌頭。站在舌尖的地方,可以觀看到草原上點點滴滴閃閃爍爍的燈火,像燃燒的皮襖似的撒在各處。

只要從舌尖上走下來,朝里跨幾步,便再也看不到別的什么。眼前全是綠幽幽的跳動的小火點,它們忽遠忽近,忽上忽下,我琢磨不透。只有火焰才知道它們真正的所在。火焰馱著我找磷火吃,他把骨頭咬得脆蹦蹦的十分動聽,叫人陶醉。

我們一直待到深夜,直到火焰再也不想吃了。然后我和火焰費勁地翻過右邊的山架,經過一段淺淺的濕地,再爬上一面山坡,來到大曲隴西面的山梁上。我們沿著脊梁朝南走,很快就來到姐姐家的后面。我和姐姐相距一千米。雖然我看不見她,但我每天晚上都會來。姐姐她從來都沒發現過,我也永遠不會告訴她。

我的姐姐是最痛愛我的人,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念我,我波動的心思告訴我,她擔心死我了。

她還在煞費苦心地張羅著我的婚事,期望著能找到一個愿意嫁給我,和我生活一輩子的女孩。自從我到了二十歲,在這件事上她花費了三年時間,今后將繼續下去。

她從來不在我的跟前提及這件事上遇到的挫折和難過。她還裝模作樣地跟我說,事情大有希望;或哪個女孩正在考慮等等。其實我知道,沒有一個女人會說我的好,還愿意和我在一起。她們對我缺乏足夠的了解,更嚴重的是,她們根本不愿意過多地了解我。我甚至聽一個小丫頭片子當面對我說:我一看見你呆眉呆眼的樣子就生氣。

她還說了很多惡毒的話,叫我簡直聽不下去。

說這話的小丫頭是我朋友的妹妹。我的那位朋友是少數幾個還算了解我的人之一,他知道我胸懷壯志,有著強烈的責任心。因此想把妹妹嫁給我,但沒有成功。

我和他的友情也因此受到一些影響,主要是他覺得傷害了我。當然我也有氣,我威脅他說:如果他那刻薄的妹妹再罵我,說我的壞話,我找個時間會強奸了她。

他被嚇得不輕,他知道我干的出來。從此我再也沒見過他的妹妹,連他也很少來找我了。這讓我很遺憾,我只是說出了心里的想法,倒未必會真的會那么干。我也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

我在那道山梁上坐了很久,四周靜的不可思議。仿佛置身于一個被凝固的物體當中,身體、思想、一絲念頭以及欲望都被鑄定住,如果想融開,需要一種感悟或者態度。草原上的花兒草兒、牛兒羊兒、馬兒鹿兒、還有云疙瘩一樣的蒙古包,這些東西爭先恐后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又快速地逝去……接著再次出現……

我唯獨沒有看見一個人和這些東西在一起。

我想,也許是我的緣故。我接著仿佛在做夢。

我和火焰追著一頭鷹,一直追到雪山腳下,那頭鷹在我們的頭頂盤啊旋啊的幾圈之后穿進一片白色的光芒中后不見了。我累得在草地上睡去。

夜里的風嗚嗚地響,月亮潔凈地跳了出來。大片大片的星星突然的出現在墨色的天空,它們成群結隊的在一起。草原比白天更加空曠幽遠了。草原仿佛永遠都不會有盡頭,寂靜而又清澈。

這時候,我站起來,夜色如同流水一樣散開。

我牽著火焰跌跌撞撞地回家去。天快亮了,星星一片一片的淡出在泛藍之中。遙遠的天際開始泛白,一層一層的白凈起來。火焰的眼睛,嘴唇上沾著露水。他踩著我的腳印甩著尾巴響鼻打得呼嚕嚕響。他在跟我說他餓了,想吃豆子了。火焰他永遠是那么的可愛,他保留著塔合勒好多優點,當然也遺傳了不少缺點。他幾乎就是塔合勒是半個復活。我想塔合勒的時候,就不停地和火焰說話,他也不停地用腦袋親昵我。塔合勒走了許久,我已不再想她。

轉眼而至的這個夏天,我沒有去夏牧場。我留了下來,每天騎著火焰溜達一趟,早晚給他們飲水。一支筆快要產崽了。她原本不應該在這個年齡當阿媽,她還不到三歲,就算她到了八月份才生下小馬駒那也離整三歲差著足足四個月。但她還是這么做了,是去年夏末懷孕的。我想,她可能是自愿的。我現在擔心她能不能安全的生下來。我一直在精心地照料她。

我用剩下的時間寫小說,這是我留下來的最主要的原因。

從七月初,所有在曲隴的人家在兩天之內都搬完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和幾匹馬。世界突然間安靜下來,我就在這種安寧中寫著小說。到了七月末,我寫了一個中篇,改了五六遍。我去了鎮上,吃了一頓午飯,看了一會兒手機促銷活動,去超市選購了幾本方格紙和高級鉛筆,以及一盒心血來潮時亂畫的水彩筆。我去了郵局,用掛號把稿子寄到外地去。我是這樣做得:假如我對哪個地方有興趣,就會把稿子寄到那個地方去。

然后,我去了兩個小書店,分別賣了三本和一本書:《馬克·吐溫短篇小說精選》、《拜倫詩選》、《泰戈爾詩選》和《冷山》。

回去的路上,我把摩托停在路邊,從買的一扎啤酒中喝了兩瓶,讀了十幾頁《冷山》。我喜歡這本書,對作者查爾斯·沸雷澤表示致敬。

我趕在雷雨之前回到家。一直躺在床上看《冷山》到傍晚,雨過天晴,一道巨大的彩虹懸掛在窗前,色彩斑斕。

我吃了買回來的蛋糕,蛋糕很大,我用一個裝面包的大紙盒子綁在摩托車的載重盤上帶回來的。我一邊看書一邊用勺子吃著蛋糕,《冷山》看到了第二章,標題為:手掌下面的土地的那篇。講述的是英曼和土地的關系,他傷沒好從醫院跑出來,穿山越嶺地回家。讓我聯想到我獨自在草原上穿梭的經歷。蛋糕還剩下三分之二,火焰他們一直在窗前注視著我和蛋糕,無疑他們是想嘗嘗的。我把蛋糕拿出去,在每個的嘴里塞了一大塊。他們目含深情,吃的津津有味。我又把殘余的都分給他們,他們連鼻孔口的殘留都不放過,用舌頭舔到嘴里去了。

天黑了,我坐到窗下的那張乳白色的方桌前,將買來的稿紙放好,把鉛筆削的尖尖的,我開始寫一篇小說。我不知道該怎么寫,寫什么?我根本沒想好,于是亂寫。這樣時間過的最快,到深夜,我驚訝地發現一篇小說出來了。我不管它好不好。我擱下筆,到外面瞎溜達。火焰站在馬柱子跟前,他以為和往常一樣會帶他去吃磷火。“哥哥,”我說:“弟弟,今晚不去了。我有事,我累。”

火焰冷不丁地抬起前蹄向前刨,差一點砸到我的身上。原來是我會錯了意,他是來吃夜里的那頓夜宵的。不過他不乖,居然拿蹄子打我,我沒理他,重新回到屋里,泡了一包方便面,吃了就睡。

我朦朦朧朧地聽見雨點在墻上敲打。

一支筆在深夏的一天夜里突然怪叫不斷,她似乎惶恐極了。當時我正沉湎于寫作的快樂中,直到她叫著來到我的窗前,拿發青的嘴唇觸碰玻璃,我才站起來。我知道她要生了,她流著淚,眼里滿是對未知的恐懼。我雖然從來沒有接生過馬駒,但也知道和牛羊一樣差不離多少,因此也沒有多少擔心。我將她牽到門前的平坦處,門口掛上了白熾燈泡,照亮了她和我,以及她濕漉漉的后身。我費了全身的力氣將她扳倒在地,撫摸著她的腦袋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在,斷不會讓她死去。同時我告訴她,這就是過早貪欲的結果。

她掙扎了半個夜晚,到天快亮了的時候,小馬駒總算露出了小腦袋,接著是兩條前腿,但是卡在了前肩的地方,她再怎么努力也無濟于事,她痛的直瞪大眼珠子。我赤膊上陣,蹬著她的大腿使勁兒地拽小馬駒的腦袋和前腿,一支筆疼得沙啞地慘叫連連。火焰他們驚恐地站在遠處,斷不敢近前來。也許是后來火焰他們猛然地齊聲呼喊賦予了一支筆莫大的力量,也許是她感受到了自己孩子的生命的不斷流逝,總之她抬起頭,瞪著無限大的不服氣的眼睛,露出齊刷刷的大白牙,然后一仰頭,那個小馬駒就滾落下來……滾到她的尾尖,顫動在黑色的長長的絲帶般的尾巴上。一支筆顫顫巍巍地起來,她顧不上自己,伸出無限深情的舌頭舔著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只聽“噗”地一聲,把悶在身上的那層透明的膜撕開了。他站立起來,立馬開始碰碰撞撞地尋找可以吃奶的地方,尋找本命中應該尋找的地方,尋找世界上唯一的無風地帶。

小馬駒漂亮非凡,它一生下來就顯得高大,渾身上下紅的像火日。于是我當場給它起名叫“烏蘭撒日”。她長得和年輕時的塔合勒簡直一模一樣,我突然間發現,居然是塔合勒又回來了。她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于是我又改名叫她塔合勒。

午時光景,一支筆領著塔合勒走向草地深處,和她形影不離的偶思及瓦日克也緊緊地跟著離去。只留下火焰,他垂著碩大的頭顱,故作深沉地思考。其實我知道他是在我的面前裝模作樣,目的就是想我對他的作為感興趣,然后突發善心地給他那么滿滿的一料豆子。他想的美,我才不會上當呢。我回到小屋里,睡了一下午,當傍晚的霞光照耀著我青色的小屋、千萬條彩線系住了碧綠草原、那些靜止的山巒緩緩開始移動時,我再次整裝待發,帶著我的火焰去那深深的山谷、去看看那不變的夜晚,以及永遠看不見我的姐姐。

2014.4月寫于德州冬牧場

2014.12月改于德州冬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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