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直面死亡——作為哲學的第一品格》
? ? 與我而言,一個不爭的事實,我們的生活由一系列荒謬的法則組構起妄而不實的信念之網,在內心里每個人都深信不疑,都認為這就是我們,這就是真實的世界,難道你們沒有察覺出,我們自身組構的保護網有那么結實,壓根別人都無法戳破,你難道還一如既往地堅持認為,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如此的如你所認知的那樣?每個生命都攫取世界的一個切面,在終生組構的視閾里自我監禁,感受著自以為的自由,因為有一天,一旦你所精心組構的理念世界,被突如其來的災難狠狠地砸碎,暴露在陽光下,你變得蒼白無力,你變得失魂落魄,流露出來的是一副驚恐萬分的神情,原來你一直以來都是在自述屬于自己的世界。試圖把自我作為內核,把內核推及一切。在我看來,唯我論在任何時候都存在,由優先性的個體來把握世界這是個體難治的癥候。個人的一生,最強大的生存謀略無疑是尋找符合心理的身份認同,我們的一生幾乎就是在建構它,以求構成完整的成熟心智自我,不斷地維持它,最終這死亡的災難來臨之時,他便劇烈地奔潰,瓦解,視其一切為虛妄。雖然我們知道,在形成某種心理身份認同是必然而必要的,我們是在人為又選擇性地建構,并非一帆風順,往往伴隨著迷惘的陣痛,而死亡又將我們拉進另一種存在狀態,我們回顧一生都會覺得那是很虛妄的一種努力,帶著人類社會的人格面具的虛妄生存方式。如果誰從心理上都無法達到某種身份認同感,那死亡的來臨將無比強烈的認為,此生虛度。中國人,表面上看對死亡總是顯得態度開明,實際上,無人不潛意識的抗拒死亡。就算你看到他人的死亡,總是堅信死亡仍舊與自己無關,下意識里堅信自己將永遠的活著,雖然口頭上總是說,人人都會死,但這說的極不真誠。心智自我始終在原始壓抑對死亡的恐懼,通過一系列的手段與情緒來否認、抗拒、逃避死亡。
? ? 按凱瑟琳·辛格的觀點,我們最早的第一道分別心,便是:我與非我。第二道分別心,便是:生與死。第三道分別心,是心靈與肉體的分別。第四道分別心,人格面具與陰影。而死亡就是徹底摧垮心智自我構建的重重障礙。可以說,自從我們將“我”、“生”、“心靈”、“人格面具”的優先信念視為必然之物,就時刻抗拒“非我”的物質世界與他者,并堅信生存意志的勝利以及極力護衛“心靈”的永恒性,構建牢固的“人格面具”。當這一切將被肉體的消亡而催毀時,全都變得脆弱不堪。其實這樣的自我保護并不能對我的生命靈性與悟性有所改善。只有學會去面對死亡,去深思死亡,才會發現,原始的壓抑手段只會讓死亡突如其來時使你不知所措,彰顯你生命的膚淺。直到不得不臣服于死亡之時才悟證生命中潛藏的超越品質,只是你早已荒廢一生,如果你死亡時有充足的時間來面對此事的話,可能一些人連自我人生回顧的機會都沒有,就撒手人寰了。死亡的威脅使我們顫栗,踟躕不前,再也沒有比死亡更能使你感到恐懼了,當你的意識清醒時面對死亡,那種心理狀態是極度恐怖的。我們大部分的人活在瑣碎的在世之中,不知道死亡隱藏何處,我們下意識地忘記它,但是總是在某個時刻有些事件,勾引起了我們對死亡恐懼的那種心理狀態。其實,我們深知道,再也沒有比死亡能夠讓我認清目前的處境和什么是我所必需以及珍視的事物了。但是,人們總是在逃避無法避免的死亡,需求各種適當的理由來拒絕死亡。但是我們在冷靜之余細想一下,會覺得年漸疲憊的肉體和心靈很難在紛繁人世支撐下去的時候,我們選擇長眠是不錯的選擇,但是我們大部分人是懷恨和不忍的心態下死去的,我們沒法完成自己所欲之事業,或者是我們仍處壯年精力充沛之時不幸突然降臨,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會認同去選擇死亡。但是死亡,排除了你所有的個人意愿。這種致命的恐懼感太過于強大了,幾乎沒有幾人能夠真正做到釋懷,做到誠然接受。但是你接不接受,對死亡又有什么作用呢?我們只能轉換思維角度,其實我們日常去思考死亡,是間接上反思過去與當下的生命,因為真正瀕臨死亡的體驗是難以給予他人以教益的,因為你已經無法言語表達,你最后已成為一具尸體罷了。思考死亡,直面它,此之行為儼然把死亡視為一種刺激物,為反思生命而創造心靈條件。因為,無死亡的思考預演是根本不可能獲得對生命深切的領悟,這也使思考生命的思想而變得單薄。死亡的思考使生命的過程在思想認識上變得更加似一場艱辛歷程,這種艱辛的思考并非是庸人自擾,而是對日常庸常的精神狀態凸顯浮輕的態度的轉化,使生命的內在富有厚重感、啟悟性,可使個體生命的實際行動不致于只具有原有那種庸常的精神狀態。而我們知道,思考死亡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個體生命具有精神的深厚度、覺悟性,從而達到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 讀過那些中西文明中關于死亡的智慧,讓我堅信,如果你擁有恰如其分的時間來面對死亡,那將是一份恩寵,是經過內在的狂風暴雨后的超越。可以說死亡不只是一副獰癘的面孔。而是如宗教靈修者所體驗到的那樣,在神光之中,被自身蘊含著巨大的生物能量場之光明所包圍,生命意識到自身本來就具備的深度視閾。一旦擺脫對死亡認識的狹隘視界,便會使你懂得死亡并非只有痛苦折磨,也是實現自身存在向度的機遇。只要你不是我前面所說的,在短促時間便死去,便可有機會體驗到這種生命奧秘之所在。人類數萬年的死亡經驗,可以告訴我們。死亡可帶領你進入形而上之思域中去,死亡作為人生在世最深刻的問題,也是作為每個人都必須思考的問題,是你生存的參照之物。死亡的潛意識實際上在你的精神之中每時每刻地流淌。相信以往靈修者的經驗,只要你做到真正的接納,不懼怕直面死亡的思考,死亡會帶給你更多的是驚喜而非恐懼。我們有理由說,不回避對死亡的思是人類文明的要素。一個缺乏對死亡思考的文明很難說是高質量的。我們不妨想想,如若我們盲目一生地操勞與百無聊賴之中度過,到了某一天一場大病便赫然逝去?這樣的想象,給我們遠比死亡來的更具有恐懼性。一個日常身邊的人,就這樣死去了,成了一具冰冷而任人擺布的尸體,然后結束一系列的世俗的儀式,便徹底的消失。這樣的想象與我們此刻鮮活而生動的思緒所帶來的巨大對比讓我們感到莫名的吃驚。這確實是我們每個生命必經的路程,又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觸。我們需要這樣的告慰自己,這難道還不是自然不過的事嗎?但是我不能對此重大的事情感到一種麻木。我們不能對自己死亡居然感到無關緊要。我們不能讓自己的生命狀態處于一種無深刻的表面狀態上。
? 向來我就是這樣告誡自己。對于死亡,我不能幻想于在某種特定的時間抑或地點,和完成某種使命或責任,才能夠去接受它。我們時刻都要在內心信念中告訴自己,隨時撒手人寰,時刻都不能把突如其來的災病看成無法接受的事件。我們知道,如果我們并不能在我死去的那個階段里,具有我所言的那種積極的態度,那么我是不幸的,如果我們能一直堅持到我死去的最終時刻,那么我們就是幸運的。但是,我們無法預測我們真能如我們所秉持的信念實踐它,因為沒有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都不是真正的考驗。我無法真正確信能否如此,但是我們能夠確信的便是目前當下的我并不是一個膚淺而盲目的生命,不對死亡抱著滿目的態度。這也就是我為何在前面說,直面死亡的思考,是間接思考生命本身的意義了。有時候,我們面向死亡,可以進行一次最孤獨地沉思,像作為個體生命,隔絕外界只身前往幽深的思域叢林,任感受與記憶中的影像聯結,任其混亂地涌現出來。去沖垮一切心智成熟所建構的信念,使你作為孤獨的個體,缺乏安全感,填滿空虛感,一種霎那之間奔潰的情緒,逐漸地轉成某種妥協,接受面臨死亡的事實。我們只有在這樣的生命體驗之下,才能與克爾凱郭爾一樣明澈領悟哲學的真諦所在。克爾凱郭爾說“我真正缺少的東西就是要在我的內心弄清楚我要做什么事情,而不是我要知道什么事情。問題在于了解自己···。問題在于找到一個對于我來說是確實的真理,找到一個我能夠為它而生為它而死的觀念。”如果我們拋棄過分嚴重的宗教信仰,可以說克爾凱郭爾所思考的就是我前面所言的生命體驗。?
? ? 在多年前我看凱瑟琳·辛格的著作《陪伴生命》,這本書由英文版<THE GRACE IN DYING>翻譯而來的。使我對死亡的思考獲得長足的進步。當初在我圖書館的密密麻麻疊疊層層的書架中,看到中文版的封面,翻開前言,其中的一句話便讓我深感這本書與眾不同。書中說“倘若你瀕臨死亡,來日不多,放下這本書吧。請記得,你很安全。”當我看到“你很安全”,我突然驚奇地想到,面臨死亡如何安全。死亡對每個人不是很驚怖的事嗎?不是很痛苦嗎?何來的安全,何來的幸福?當我讀完這本書,我獲得一種全新的觀點,對于死亡而言。沒想到對死亡,居然,人類具有如此至多的智慧與領悟。死亡居然并不如人們所說的那么怖厄。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偶然有緣從新拾起這本書。我試圖遠比當初更深入地去閱讀這本著作。我如今更多地需要一種面對死亡而具有的深深攝魄與深深冥思之后的釋然之感。(閱讀凱瑟琳·辛格《陪伴生命》的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