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哥，這可咋辦呀？媽媽不要我們了，她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嗚……嗚”五歲的弟弟孟翼抱著哥哥孟羽失聲痛哭。
他們的父親去世以后母親忍受不了貧寒的家境一忍心拋下這兩兄弟走了。哥哥孟羽今年也才十二歲。他看了看弟弟先天殘疾的左腳，狠狠的咬著嘴唇，都滲出血了。嘴里慢慢的吐出：“小翼別哭，你還有哥哥……”
就這樣，十二歲的小孟羽挑起了生活的擔子。從那天起他離開了學校，盡管他心里有許多的不舍。但是他決定讓弟弟上學，一直上下去。因為他知道要給這個家一個希望。
從此孟羽除了在左鄰右舍的幫助下干那些粗重的農活外，他也想著法兒攢錢，養兔子賣兔毛、挖草藥，捉蛇賣給飯店，用兔套子套兔，用竹竿從樹上撥蟬蛻、濾楊槐花去鎮上賣、撿垃圾……他知道弟弟以后上學肯定要用很多很多錢。
因為孟翼那個殘疾的左腳，他經常被同學們恥笑，放學后那些小孩追著他打罵他野孩子，小瘸子……他哭著往家里跑，無數次的被推倒，無數次的被他們用土塊丟……
直到那一天以后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那天他看著哥哥瘋狂的和那幾個孩子扭打在一塊，最后那幾個孩子全都被哥哥打的跪在地上討饒，哥哥把他們一個個再次踢倒，擦了擦額頭的血領著他回家了。哥哥那天說：小翼，你記住了，以后他們要是再欺負你，不要哭。哥有拳頭！
為了能讓孟翼身體更好，孟羽也想盡辦法給弟弟增加營養，他割不起肉，就自己動手。夏天的時候下河摸魚，捉螃蟹。上樹掏鳥窩。晚上去林子捉那些剛從地里爬出來的知了。有時候套的兔子一時賣不了就自己吃。冬天再雪地里用篩子扣斑鳩……
他沒給弟弟買過零食，唯一的一次是那年的夏天，他在場地里曬麥子，弟弟正坐在架子車的陰涼處用一根麥稈當吸管從茶壺里喝水。這時那個自行車后座上綁著個箱子的小販子過來了：“冰棍雪糕……冰棍雪糕……”弟弟巴巴的看著他，努力的咽著唾沫，也不說話。他叫住了那個販子，用本來可以給弟弟買一個練習本或者兩個鉛筆的二毛錢買個一個雪糕。弟弟拿著雪糕歡呼著，也讓他咬一口。真甜……
弟弟孟翼很爭氣，學習一直很好，每年都是三好學生。他有時候也給哥哥講學校學到的知識。有一次睡覺前他給哥哥講楚漢紛爭的故事，講完后說：“哥，覺得里特別像項羽，力氣大又重情義，是個大英雄。而且你叫項羽，你叫孟羽……” 哥哥說：“我不做項羽，我要做劉邦。” “為什么？劉邦像一個流氓，他又不是英雄” “我也知道項羽很重義氣，是個大英雄。可是他最后卻自殺了，他只是為自己成了名而已，他拋卻了責任，拋卻了拯救千千萬萬人的責任。哥哥寧可當臭流氓一樣的劉邦，因為哥哥要像他一樣，活下去，才有希望！”
日子過的好快，眼看著孟翼要上高中了。孟羽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來自經濟方面的壓力。種那幾畝薄地，勉強可以供他們生活，要是以后弟弟上了大學，他拿什么供？前幾天村頭不是還招農民工嗎？他下了決定：走出去！ 第二天早上孟翼起床的時候不見了哥哥，只看到枕頭下壓著一個紙條。
“小翼，哥走了，別怕！哥和村里的人去上海打工去了。你馬上也開學了，聽說學校是可以住宿的。家里的錢就在桌角下的那塊磚頭下面藏著，交了學費應該能夠你生活幾個月。哥會盡快給你匯錢的。家里的鑰匙就給隔壁的王嬸，讓他幫忙照看著。記住，好好學習！哥現在才明白了，我是羽，你是翼，我是你翅膀上的羽毛，你是羽毛飛上天空的希望。”
“哥……我一定會飛起來的！”孟翼對著空蕩蕩的房子大聲的喊。
上了高中后，孟翼發了瘋似的學習，為的就是當學校的免費生，為的就是考到上海去找哥哥。除了吃飯外，哥哥給他寄的錢他從來不亂花一分一厘。哥哥也經常給他來信說他過得很好，上海是個好地方，這里能看見大海……
三年過去了，不負眾望，孟翼在那年的高考中以高出重點線七十多分的成績被上海交大錄取了。孟翼好高興，因為馬上就可以見到哥哥了。 可是等他去的時候，哥哥的工地已經交工了。現在又去北京的另一處項目去了。不過哥哥又給他來信了，說他咨詢過上海大醫院的醫生了，自己的左腳那是進行性肌肉萎縮，是能治好的。他已經聯系好了醫生，等湊夠了錢，就可以去做手術，然后每個星期堅持康復訓練就可以恢復了。
果然大三那年，哥哥給他一下子匯了一萬多塊錢，讓他去做手術。并且再三叮囑，一定要好好配合醫生手術，等到這個工程結束就去上海看他。 手術很成功，在以后的康復訓練中孟翼也很配合醫生，到最后他那個殘疾了十幾年的左腳終于康復了。只要不疾走，幾乎看不出來這只腳曾經殘疾。
恰好他的獎學金也下來了，他狠狠心給自己和哥哥買了兩個國產手機。他把自己的號碼存到給哥哥的手機里然后用包裹把它寄了出去。 他很期待哥哥能給他來電話，就算簡單的說上兩句也好。不久他就收到了哥哥的短信：“小翼，我是哥哥。打長途電話太貴了，還好我沒有忘掉拼音，以后有事情就給我發短信。你要好好學習，只要你好好學就算是你念到博士后哥哥也把你供出來。”
以后的日子里，孟翼經常用短信給哥哥匯報學習狀況，得獎學金了，辯論賽得獎了，入黨了……哥哥的短信也不時的向他報著平安，臨了總不忘囑咐一句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可是孟翼總感覺心里缺了點什么，盡管有這么多穿梭在上海和北京之間的短信息。他知道，他只想聽聽哥哥的聲音。 大四了，畢業了。孟翼特別矛盾，一邊系里保送他上研究生，另一邊同時又有幾家很好的上市公司力邀他的加盟。他很想繼續讀研，可是這就意味著哥哥還要辛苦的操勞供他。如果去工作，他又不舍得讀研究生的寶貴機會。
“鈴鈴鈴鈴……”手機響了，孟翼打開一看，居然是哥哥的電話，他按了接聽鍵激動的喊了一聲“哥……”，那頭是個低沉的聲音，“你是醬油他弟弟孟翼吧？你準備一下，盡快來下北京，你哥這出了點事。來了以后跟我聯系。”沒容得孟翼發問，就掛了。
到了北京，接他的是一個四川人。一路上，也沒怎么說話，孟翼問他他哥哥出什么事了也不說。孟翼有種不祥的預感——真的出事了。到了工地，戴著紅色安全帽穿白色襯衫的工頭帶他進了辦公室。開始兩人都沒說話，最后工頭點了一支煙用低沉的語調說：“前兩天這邊下了場大雨，鋼架下的地基有些沉陷，在對鋼架加固的時候，忽然垮塌了，當時上面有三個工人，你哥也在內……”工頭按住孟翼的肩頭示意他坐下“先不要激動，經醫院的全力搶救病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正在觀察期。你放心，公司已經將此次事故做工傷處理。你先跟老劉去休息。下午再去醫院看你哥。”
出了辦公室，那個四川工人說帶著他去他哥哥的宿舍看看。進了宿舍他驚呆了，原本他就猜測哥哥的生活肯定很艱苦，可是，他還是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震住了。幾塊磚頭壘成四堆，上面擱一個床板。鋪著工地上沁水的草簾子，然后再鋪上褥子和床單，這就是床。房子里出了一支電燈泡和一個熱水壺以外再無別的能讓人看在眼里的東西。工友們聽說醬油的弟弟來了，都圍到了宿舍，大伙七嘴八舌的說開了，在大家的講述中他才知道了哥哥為了供他上學省吃儉用。因為食堂的米飯不要錢而菜要錢，他一個人經常給白米飯里倒點醬油就那樣吃，所以大家才叫他醬油。他一年四季都穿著工服，從來不買新衣服，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出去找樂……大家都說他摳門，可是心里都很佩服他，因為他一心一意的在供給自己的弟弟，他盡了一個哥哥的責任。
孟翼忽然就趴在哥哥的床上失聲痛哭，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肆意涌出。哥哥為了他付出太多了，為了自己的學業他一刻也沒有享受過生活的快樂。等到去醫院的時候淚水也沒有停止。 病床上的哥哥插著氧氣，頭上和身上纏滿了紗布。只有胸口隨著呼吸起起伏伏。孟翼伸出手給哥哥拂了下頭發，他以為是灰塵，拂了幾下才明白哥哥的黑發已經變得花白了。他掩住嘴巴低聲的哭泣。看著曾經年輕健碩的哥哥，如今頭發花白，額頭滿是皺紋。他發誓這被子用剩下的時間好好照顧哥哥，再不讓他受苦。
幾個月后哥哥出院了，雖然身體的傷恢復的差不多了，可是由于傷到腦子，留下了后遺癥，他成了植物人。孟翼放棄了保研的機會，他進了那家在北京的證券公司。他決定履行他的承諾。
從此，每天下午只要天氣好，他都會用輪椅推著哥哥出去轉轉，他給哥哥講著他們的小時候，盡管哥哥再也聽不到了。后來有一個女人幫著他，是他的妻子，一個善良的女人。
夕陽西下，有路人不時的看著這一家三口，“瞧，多孝順的兒女！”
他沖路人笑笑“他是我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