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戒學堂日更第7天】
回家還沒有3個小時，亞男就出來了，除了手機和身份證，她沒有帶任何東西。
亞男大學畢業之后就在北京打拼，很少回家。2020年發生新冠肺炎，已經2年沒有回家。最近公司不忙，她請了一周的年假。
這次回家，除了看看家里人以外，她還有很重要的事和父母商量。
北京回老家沒有高鐵，只有綠皮火車。亞男早上6點多就出了出租房，趕7點24的車。火車到站是下午的2點多，中午飯只能在火車上解決了，亞男還是和以往一樣，買了一桶泡面和一袋方便面。上午吃一頓，可以頂早飯和中午飯，袋裝方便面放進桶裝里，2個一起泡，一樣能吃很飽，但是卻劃算不少。亞男為自己的小聰明暗自高興。
下火車以后還要坐去縣城的大巴，再坐回村子的公交。
她本想多買些禮物帶給父母，這一路長途跋涉，便買的不多。但是帶給弟弟的筆記本電腦和潮牌衣服卻一樣也沒少。
公交車師傅報了站，馬上就到了。現在天還亮著，亞男從車玻璃看到小麥已經躥起來一截，遠處的樹也泛了綠，像是披著一層綠紗。
畢竟是早春，昨天上午開始下雨，慢慢的變成了雪。今天大片雪已經融化，但是躲在背陰處的還一小片一小片薄薄的留著。
車到站了，剛開車門，一股涼氣便撲鼻而來，濕濕的，像俏皮的小手伸進了衣服里，專門迎接她的回家。
亞男深吸一口氣，沁人心脾，還是農村的空氣好呀！
“姐，你可回來了！”
“說好給我買筆記本，你帶回來了嗎？”
迎面跑來的這個男孩是亞男的弟弟天意，現在已經上高中了。身高將近180，身上穿的是亞男從潮牌店買的衣服，還真的挺帥氣，一點也不像農村的孩子。
弟弟想給亞男一個熊抱，亞男怕被這大個頭撞倒，便閃開了。“你的電腦和衣服都在箱子里，自己拿著吧。”亞男從小就和弟弟親，小時候零食、玩具都是先緊著他，上大學開始打工就直接拿錢補貼弟弟了。
兩個人沒說幾句話就到了家門口，“招弟，快進來！”屋里傳來亞男母親的聲音。
說起亞男的名字還有段來歷，亞男母親懷孕的時候，鄰里街坊都說懷的是個男孩，這也稱亞男父母的心意。可是生下來是個丫頭，為此父母那幾年總是吵架，父親嫌母親不中用，母親就把氣撒到亞男身上，嫌她不爭氣，不是個帶把的。
便給亞男起名字叫李招弟，這個名字伴隨著亞男上學直到工作，這么多年只要大家一聽亞男的名字就會開她玩笑“你給你家招來男孩了嗎？”為了擺脫這個名字的困擾，亞男偷偷的把李招弟改成李亞男，就是要告訴別人，女孩一定不比男孩差。
還是和之前一樣，里屋是弟弟的，亞男和父母睡一屋。這個屋里還要擔做飯、洗漱的任務。父親坐在爐子旁邊抽煙，雖然沒有說話，但能看出臉上還是有笑容的。母親在爐子旁邊張羅晚飯。
亞男剛喊了聲“爸”，就被弟弟喊去里屋看他的電腦。“去吧”，父親沒有說什么，只是默許。
晚飯很快好了，今天的菜比以往要豐盛很多，也許是太久沒有回來，父母也想自己了。今天父母心情都比較不錯，亞男想今天和他們說事肯定更容易些。
亞男今年31歲了，青春已經結束。這么多年她不敢追求人，也害怕別人追自己。上學的時候自己就是班里最招人眼的那個。從小到大，都是母親把拾來的衣服改一改給自己穿，和自己同齡的孩子格格不入。上班之后也沒有多余的錢去買新衣服，護膚品，一件襯衫穿了好多年，直到洗的不成樣子。
好在亞男學習總是第一，沒有受過同學的欺負。如果不是亞男學習成績好，恐怕連上學都是一件難事。上初中時，父母就勸她到城里打工掙錢，亞男堅持上學，學校老師也來家里勸，這才保住了亞男上學的機會。
雖然考上了大學，一年幾千的學費，再加上生活費，父母實在不想把這冤枉錢花她身上，還要攢著給天意買房娶媳婦呢。
最后亞男哭著吵著，說大學不需要他們花一分錢，只要工作了天意所有的花銷都她來包。父母悄悄的算了一筆賬，這才同意她上大學。
果真，從大學開學，家里沒有給亞男一分錢，也從沒有主動問她能不能吃飽，缺不缺什么東西。
去年亞男遇到了自己的大學同學也是老鄉張鳴，張鳴雖然是獨生子，但也是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理解亞男的苦難和辛酸，這讓亞男對自己的未來又增添了信心。他們暢想兩個人在一起奮斗，在北京掙錢，在老家買房，想以后生2個小孩，想一家四口幸福的日子。
亞男想說的就是找對象的這件事，如果她結婚買房，那必然不可能像之前一樣每個月除了房租生活費剩下的錢全都給家里。
“爸，媽，我有個事想和你們聊一聊……”
還沒有等亞男把話說完，父親便開了口，“正好我們也有事要和你說，孩兒她媽，你給說說。”
“招弟，你看你也三十出頭了，這在咱們老家，孩子都好幾個了，我們給你說了一門親事，就在咱們隔壁莊上，家里給16萬的彩禮。離這么近，你也可以經常回家來看看……”
亞男沒有想到這次回來父母居然給她安排了相親，只能著急的說了自己找對象的事，這次回來也想和他們商量一下。
亞男剛說到他們準備在老家的城里買房子，以后自己經濟也緊張。父親就翻了臉，“你的女兒你自己管，我不管了”，丟下這句話就埋頭吃飯。
亞男了解自己的父親，不管的意思就是不同意，沒有商量的余地。自己最經常聽到的話就是“你自己看著辦”，“我管不了你”。但就是這種冰冷的暴力，讓自己喘不過氣。
母親拒絕的很干脆，不同意她在外面找對象，一想到以后沒有了亞男的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人一著急什么話都說的出來，“我們養你這么多年，你以為這幾年給家里的錢就夠了嗎？你欠我們的這一輩子得一直還……”
如果這次妥協，那自己的后半生還是要全部都“貢獻”到這個家里。亞男想為自己爭取一回，努力的告訴母親，以后還是會在北京工作，只是有了自己的家，給他們的會少一些。
“姐，你還是聽爸媽的吧。”弟弟在里屋弱弱的勸亞男。雖然亞男在家里生活苛刻，但最親的還是弟弟。萬萬沒有想到弟弟在這個時候，只是為了錢，便要自己舍棄一生。
亞男對這個家里最后的一絲希望也丟掉了。也正是這最后的絕望，給沒有了希望的人最后掙扎的勇氣。
亞男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我從小到大沒有吃過零食，沒有買過新衣服，沒有多花一分錢。大學是我自己打工讀下來的，畢業之后我把所有的收入都給了你們，你們生了我，可是你們養我了嗎？你們就是吸血蟲，想把我身上的血都吸干……”
“啪”，響亮的一巴掌落在亞男的臉上，亞男母親第一次見到亞男這么厲害，她不能讓女兒掀了風浪，也不允許亞男有任何埋怨自己的想法。
這一巴掌也打醒了亞男，上次挨巴掌是小學，學校收錢，自己卻把10塊錢弄丟了。和自己相比起來，在這個家里，錢永遠更重要，不管是10塊還是16萬。
亞男奪門而出，跑向車站，要么一輩子被拴住，要么就是逃離……
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公交車，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現在是晚上8點，昨天剛下過雪，天還是陰沉沉的沒有星星，農村的夜已經大黑，沒有一點光亮。偶爾路過的車開著燈，可是燈也是別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