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熱,心急。我急急趕路,忽然,路邊一身黑衣邊歌邊舞的小伙使我停下腳步。
太像邁克爾·杰克遜了,神似如同他的復活。兒子也驚嘆,連連說停下好好看看。
我幾乎不懂。可在懂音樂的人看來,這人一定不簡單。他一曲一舞,下來,總有掌聲。他眼神的冷漠和動作的狂野,尤其是嗓音里的滄桑,都讓人認為他就是那個黑人音樂天才。偶爾有人往面前的紙盒里放一點零錢,他九十度的鞠躬讓我心驚。他普通話極其標準,如科班出身的廣播員。
夜深,我們歸去。
天明,我在去散步的路上,一個小區的門口一眼看見了他。一個品牌推廣的活動要進行,他在搭舞臺。忍不住,我走了過去。
他還是黑衣長辮,但上身穿的,是如我一樣的體恤。下身一個灰色短褲,腳上是黑松緊口布鞋。
和昨晚絕對相反的風格。我走近,他瞪大了眼睛。
我說昨晚看了他的演出。他淡然一笑。我稱贊他歌舞的功力,他搖了搖頭。他和我說話了,竟是標準的本地口音。他說本地話聲音很好聽,面目生動如孩子。
不久,他主動告訴我,他三十五歲了。在北京了十年,剛回來不久。他說他的家鄉,竟然和我老家只隔兩座山。他說他腳上的布鞋是他三姐做的。他母親七十多了,一人在老家生活,還能上山挖藥材和拾橡子。
我打電話讓兒子來,我們父子幫他干活。他的工友也來了兩個,很快干完了。
他是舞臺的主角。他一上臺就徹底忘我,他渾身的藝術感覺讓你覺得他不是他,是另外的一個人人。看著他,我會想我們那后山怎么能有這么有天分的人……
我沒有問太多,我們卻越走越近。他的演出還算可以,他有空就往我這跑。
回老家犁地,他耙地比我還在行;我們揚場,他使木锨劃出的弧線很是瀟灑,他揚出的麥比我的還干凈。我們栽紅薯,他一口氣能從條子溝水庫擔十幾擔水不歇一會……家里的糊涂面,雞蛋湯,他如食佳肴,讓人心動和感慨。他看我的書,也練書法,還試著填詞。
他如謎,又如水。
我們回去看他母親。老人家背著一大捆干 柴,一腳踩空滾下山來。他走過去喊了一聲“媽”,長淚不停。
他用院里的草藥給母親熬著喝,說是能強筋活血壯骨。十多天后,母親好了。
他沒有電腦。手機不連網。我總是見他在本子上寫“廣州,北京,申洼,草村”,后面兩個是我倆的村子。
我們就這樣交往。不言兄弟,不說知己。我在他面前不多說話,我敬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