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社會安定,人民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綜合國力也在顯著攀升,青年人朝氣蓬勃。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下,有很多途徑可以改變我們原本的生活處境,做自己命運的掌舵人,只要你愿意,機會總是有的。
而今天我要說的電影,發生在近未來的日本新宿,全然是另一種社會面貌,這就是由岸善幸執導,日本新生代演員菅田將暉領銜主演的《啊,荒野》。
影片改編自寺山修司的同名原著,分為前篇和后篇,現在將其合二為一。
故事設定在2021年和2022年近未來的日本新宿,三個帶著殘酷童年印記的年輕人通過拳擊彼此產生了生活的交集。為了解決護工人員和自衛隊隊員緊缺的問題,國會設立了社會奉獻方案法,鼓勵借用獎學金的學生或正在返還獎金的年輕人組成志愿團體,加入自衛隊,參加一年看護服務或者為世界和平作出貢獻,這便是故事發生的社會背景。
而到了“后篇”,自愿加入自衛隊的法令已經由鼓勵變為義務,大量青年走向街頭,以游行的方式來反對這一法案。這里有必要提一下團塊世代,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末期,日本出現了二戰后第一次嬰兒潮人口,“團塊世代”被看作是上世紀60年代中期推動經濟騰飛的主力,是日本經濟的脊梁。但是到了《啊,荒野》兩部電影的時間節點,這個龐大的群體早已成為了老態龍鐘需要呵護備至去照顧的老人,新次便是在由一個中年猥瑣大叔經營的養老院工作,養老院宮本社長的秘書君塚則是新次的母親。
在做看護工作之前,新次是一個沒有正經工作、無家可歸的小混混,和劉輝、裕二等人一起做著通過電話銷售、匯款、收債等專門詐騙老人錢財的不正當營生,但是內部出現了分裂并且被其他社會勢力所鎮壓。而在甲州屋小餐館工作的芳子同樣有著渾渾噩噩的生活,上班間隙,新宿歌舞妓町是她經常出沒的地點,事后偷走piao娼主的錢財也是她一貫的風格,雖然有可能遭到毒打。當做“老人”生意的新次被同伙出賣團隊解散后準備金盆洗手時,巧遇了正在尋找獵物的芳子,一夜激情后,錢財被芳子盜走,千金散盡,肉體關系得以短暫的終止。
再來看第三個主角,31歲的理發師建二,膽小、口吃、社交障礙、說句話都臉紅,用堀二的話說,金錢、女人、朋友、頭腦,他一樣都沒有。三個身份背景各異的青年人,是近未來新宿社會底層人物命運的真實寫照,唯一的相似之處,是童年時期家庭的分崩離析給他們帶來的創傷。新次的父親上吊自縊,被母親送去感化院,在少管所待過三年,妨礙公務且殺人未遂;芳子和母親在東日本大地震中家園被夷為平地;建二的母親是歌舞伎町陪酒女,韓國母親死后隨父親一起到日本生活,從小到大父親的毆打也成了家常便飯,薪水還要被酗酒的父親奪去。
如果說有什么運動是可以發泄心中的憤怒、積怨、仇恨、欲火、焦躁或者迷惘,那么拳擊一定是當之無愧的不二之選,拳擊賦予他們的意義,是凌駕于生活之外的急需擺脫命運枷鎖的出口,而養老院宮本社長的部下堀二,則是這三位主角的命運編織人。他在一次為自己的海洋拳擊俱樂部派單招生的途中,遇到了去星云俱樂部復仇未遂反被裕二暴打一拳的新次、以及想要報名學拳的建二。為了這兩菜鳥,他不惜血本請了魔鬼教練,并通過嚴酷的訓練讓兩人取得了拳擊執照,也讓新次贏得了出道賽,白天是拿著拖把的保潔,夜晚是穿著黑衣服的牛郎大叔,這個獨眼堀二的出現理所當然從內容和形式上為故事的情節推進和人物命運充當了紐帶,但是主線之外的另一個主題——自殺,更是對社會的一記強有力的痛擊。
2021年是個近在咫尺的時間點,導演用大量血腥、暴烈、赤裸的鏡頭營造讓人感到絕望和陰沉的氛圍,加之裹挾著社會的冷酷,讓新宿的青春成為了一道難以抹去的傷痕。在上篇,關于自殺大篇幅的展現,除了作為人物關系梳理和命運的鋪墊,更直接的表達是在書寫一種絕望,即使贏了拳擊賽場,也逃不過命運的裁決。建二的父親建夫,曾是自衛隊二等陸尉,他對新次父親在根據地逃跑的懲罰直接成為了后者自殺的罪魁禍首,之后爆發了一些列連鎖反應,建夫因為部下相繼的自殺而自責,希望早早了斷自己的生命來逃過這一心劫,精神上的創傷也是兒子建二性格缺陷和生理缺陷的直接成因。
如果說一個人的自殺是偶然,那么整個群體彌漫的自殺情緒則一定是必然了。當核爆炸、放射污染、社會奉獻法案、失業、老齡化等成為突出的社會矛盾時,有像西北大學制止自殺研究協會的代表敬三這樣人站出來,期望通過研究自殺人群的真實面目來揭開背后的秘密。其中不乏制造福島311事件引發核泄漏事故的東都電力客服中心部長、落榜生橋本、和無法承受看護工作的家庭主婦川上以及年輕學生等。
當敬三通過直播準備公開這些自殺之人的場面,那一瞬間,生命好像奇跡般的回復到它自身的分量,像螻蟻般死去,不如在這惡心的世上活下去,正如建夫所言,生命是不分輕重的。而一直探討死亡的敬三,也露出了他那扭曲的面目,利用小牧制造的有臉部識別技術的無人機自殺裝置,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倒在一灘血泊之中,與之相對的則是被他凌辱的惠子面目表情的臉龐。
與安藤櫻主演的《百元之戀》,和北野武執導的《壞孩子的天空》不同,拳擊在《啊,荒野》中的效用不是書寫青春或者改變人生軌跡的手段,更多是對統治階級和壓抑社會的負隅頑抗,這種怒吼狂烈的對抗試圖消解整個影片悲劇的內核和主題。當片中每個人的命運和人生卑微到抓不住救命的稻草、看不到明天的希望、找不到逃離的出口時,拳頭成為了精神上的武器,也暗示著在這千瘡百孔的世道上,我們需要的不僅是宣泄,而是不能做被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們到底為什么會來到這世上呢,為了與人相連吧。
推子建二的這句話,在他練拳擊的過程中發生了本質的變化。一開始,他的確渴望走出孤獨的境地,與世人連接,不再是那個老實本分的推子理發師。但當他救下的惠子準備打開他的處子之身時,卻突然意識到與人相連不再是他的追求,他選擇了拳擊,應該讓拳擊為他贏得榮譽,這份榮譽能戰勝自己內心的恐懼。但是他打開自己的內心,準備用寫滿恨意的意念去迎戰時,卻付出了將命運交給新次拳頭的代價。
電影是一面鏡子,可以照出人性,披露現實。而如今我們的社會,鮮有婚禮館倒閉改成殯儀館,風俗館變成老人院這樣的現狀,但是在太平盛世我們也有著自身的迷茫與焦躁,理應值得去反思,以免步伐太快而違背初衷,這也是在電影之外我們需要思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