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花木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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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當年奶奶為什么要和爺爺離婚,父親只是說,那天房子后頭的小河漲水,他正蹲在河邊戳爛泥,然后爺爺和奶奶來了,帶上他和另外三個姊妹,坐上牛車,從沖子里往城里出去了。待顛簸到了城里,一家六口拍了合影,爺爺給每個孩子買了新衣,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年幼的父親目送著爺爺的背影,心內沒有哀慟,他不知道爺爺的離開意味著什么,他甚至還意識不到,今后再也不能在小河邊戳爛泥了。

奶奶是個心靈手巧,但是要強跟要命一樣的女人,幾個孩子都是身上掉下的心肝肉,她要牢牢地拉扯在身邊,不讓爺爺帶走一個。回了娘家,實在填不了那么多吃飯的嘴,便帶著孩子們改嫁了繼爺爺,到了一個叫花木腦的地方。

花木腦這個名字,已經無從考究是哪個民族的土話了,它藏匿在一片原始森林的深處,寨子依山而建,房屋錯落,根系粗壯、樹冠巨大的千年古榕像寨子的守護神,長滿青苔的石階參差蜿蜒,到處是綠油油的芭蕉和竹林——風景倒也配得上這個花呀木呀的名字。只是很多年后,父親想起那樣別致的景致,卻沒有一絲欣喜,反倒是充滿了不堪回首的恐懼。

連上繼爺爺亡妻留下的兩個孩子,一家有八個肚子需要填飽,一個個也正是長身體、能吃的時候。繼爺爺做木工,收入雖比起一般務農的莊稼人要多一些,也經不起那么折騰。在花木腦住下的第一天,長途跋涉的孩子們早已饑腸轆轆,可是每人只分到了一小碗淺淺的兌著苞谷面的米飯,一盆水煮菜,可憐地飄著幾星油。最小的四姑當時才三歲,吃完了,嚷著肚子餓,不夠吃,繼爺爺的兩個孩子惡狠狠地用眼睛剜她,她便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飯不夠吃,耐不住餓,需得早早上床睡覺。可是鋪蓋行李也是不夠的,四個孩子只能橫著擠一張床,墊的只有一張草席,蓋的只有一床棉被,山里溫差大,太陽落了,霧露上來,就冷得不行,木柴陰潮,煙氣大,人睡下了也燒不得。四個孩子只能直挺挺地躺著,誰略一翻身,被子翹起來,就都得凍到了。

又冷又餓,父親似乎半夜不知是餓醒還是凍醒地醒來了好幾次,又似乎一直清醒著沒有睡著,一夜艱難地捱著。

總之,兩家人湊成一家人,從前彼此衣食無憂的日子,算是徹底結束了。

山外的爺爺打聽到了幾個孩子的下落,知道過得不好,便問著路找到了花木腦,想要回一兩個孩子。奶奶縱然過得窘迫至極,在爺爺面前,偏就是要卯足了勁打腫臉充胖子,說什么都不肯給,關起門來教訓四個娃,說爺爺是要把他們哄出去賣了的,嚇得一個個躲在床底下不肯出來。又因為爺爺是常年在煤礦上當工人,從來回家的次數就少,孩子們都是跟著娘長大,自然跟娘親些,所以奶奶說什么,大家也就都信什么。爺爺磨了幾天,見無果,只得又走了。

父親八歲,才是個小學二年級的孩子,可是作為奶奶帶過去的唯一一個男孩,已經是不能白吃白喝的年紀了。小小的父親白天不得上學,餓著肚子就要到山上去砍柴割草,可是又不肯當個文盲,晚上回來吃過飯,就向同學打聽完課程和作業,拎著書本和煤油燈回到村里小學的教室里自學,不懂的圈出來,再把作業做了,放在已經歇下的老師的宿舍門口,第二天老師再把作業批改好放在他的書桌上;若是當晚做完了作業老師沒睡,還可以問問課程。

山里可以吃的野果子也多,若是運氣好,還能掏到鳥蛋,餓極了的父親常常饑不擇食,吃壞肚子或吃到有毒的果子也是常事,幸好挺一挺就過去了,都沒有大礙。有一次割草到了一個山坡,山坡上有只容一人通過甬道,父親見草叢里掩著一個洞,像是鵪鶉的洞,開心極了,撥開草伸手就去掏,一摸,果然渾圓的有蛋,摸了兩下,又摸到一個冰涼涼軟綿綿的東西,覺得不對勁,一抽手,一條七步蛇跟著手探出頭來,嚇得父親丟了蛋軟著腿就跑,路又窄,冷不防一根枯朽的灌木枝子扎進了小腿肉里,一個吃痛絆倒,手就杵在了鐮刀上,中指被劈開,痛得一翻身,就滾下了山坡。

到了夜里九點多,昏迷的父親才在山下的草叢里被人找到,渾身發燙起了高燒,背回家時已是神志不清、胡話連篇了。村里的赤腳醫生只會很簡陋的傷口包扎,消毒不徹底,止血的又是不知名字的草藥,一來二去,傷口發炎化膿,高燒不見退,米水也不進了。村里一個神神叨叨的巫婆來說,這不是病,是鬼上身,奶奶只得信了。巫婆蹦蹦跳跳地施了一通法,拜了各路神,硬逼著父親喝下一碗香灰,父親喝了沒見好,反而吐了幾通,大氣已去,只剩小氣還在喘著。兩個姑姑伏在床前抽抽搭搭,只有大姑媽一聲不吭,咬著牙冷眼站在一旁。

眼看著父親快不行了,繼爺爺只得動手開始做棺材板。沒想到父親命硬,在那樣缺衣少食的環境下,掙扎著,竟然漸漸醒轉痊愈了。大家又是一頓歡喜,只有大姑媽還是一聲不吭,冷眼看著。

日子就這樣熬著過了幾年,父親去了山的另一邊念寄宿制初中,只能周末回家幫襯。家里又添了我的五叔、六叔兩個孩子,繼爺爺雖然表面上淡定從容,但掩飾不了日子真要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爺爺又跋山涉水來要孩子了,奶奶照例不給,孩子照例床下躲著,繼爺爺照例不管這些啰嗦事。唯大姑媽趴在床下,身子因心內的激動而瑟瑟發抖。

傍晚的時候,奶奶把爺爺趕走了,一家人默默吃了稀得不能再稀的苞谷飯,各自睡了。大姑媽坐在床邊,月光慢慢照在了門汀上,見兩個妹妹已然熟睡,大姑媽從床底下掏出白天悄悄收拾好的包裹,輕輕推開窗,跳了出去,頭也不敢回,飛一樣地奔跑在月色下,她要逃離這貧困潦倒的花木腦,她要逃離奶奶的專制與自私,她要去追趕爺爺的步伐,她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下山的路不止一條,大姑媽鐵了心,認了道,腳尖輕燕似地點過蜿蜒的石階,矯鹿似地跳過古榕粗壯的樹根,竹林龍吟森森,芭蕉鳳尾簁簁。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的月光照亮一個白色的身影,記憶中那筆挺身姿和矯健的步伐在姑媽腦海中慢慢蘇醒。

“爸!”大姑媽用盡力氣地大喊,聲音擊打在山谷里,蕩起一重又一重的回聲,白色的聲影駐了足,“爸爸!爸爸呀!”大姑媽急急地喊著,拼了命地向前追去。

白色的聲影回過頭來,怔了怔,朝大姑媽伸出了寬厚的手。東方泛起魚肚白,似乎明朝有彩霞,一老一少,挽著手,抹干淚,大步向著晨光走去。

父親周末回家,奶奶恨恨地講了大姑媽逃跑的事情,順帶著連爺爺也罵了一通,父親快要中考了,煩得緊,就朝奶奶嚷:“走了才好,難道要一個一個跟你餓死不成?”奶奶哪里是個得理就饒人的性格?登時抓狂起來,將父親、姑姑們、一向不管是非的繼爺爺都數落了一遍,父親鎖了房門,裹著被子裝睡。

三姑扒開父親的被子,把一小口袋米放在他面前,“你也別怪媽,她拉扯大咱們也不容易,喏,這是你下星期的米,知道你要考試,媽給你留個家里最好的米。”父親拆開袋子,果然是粒粒晶瑩、沒有摻苞谷面的大米。“哪來的?”父親問,他知道家里歷來沒有種這個品種的米,見三姑支支吾吾地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知道事情不對,摔了米,支起身子來,三姑歷來怕父親,見他生氣了,只得招了實話,“是細狗家的,媽說老四也大了,是時候認個人家了,細狗家這兩年在個舊挖錫礦,有錢了,剛好看上了老四,前兩天馱著米來說親,媽媽也就同意了。”

父親聽了,氣急敗壞地跑出去,指著奶奶的鼻子便罵:“前些年把老三給了黑二,我忍著沒說什么,畢竟黑二看著是個好人,年紀也相當,老四今年才14,細狗大她足足一輪,這些年在外面,他吃喝嫖賭啥不干?去年還逼著一個姑娘在家打了胎,命都差點折進去,你難道忘了?為了幾斤米,把自己姑娘往火坑里推,為了你的面子,盡干些買賣親姑娘的勾當!”奶奶前火還沒消,后火被父親一激又騰起來:“我這為的誰?還不是為了你們這群造孽的兔崽子!你三年前沒考上高中,反復又讀了三年,錢從哪來的,米從哪來的?我告訴你,要不是黑二家多給了你的米,你早就念不成了,你既然這樣說了,那你才是花著你妹子的賣身錢!老四從小病秧子,也難為細狗看上了,嫁給別人家,誰要這個災星?你也別考了,考上了我也不會讓你去念,白浪費錢!”

父親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父親抗上繼爺爺準備好的木材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十公里山路到集市去賣,換了錢,誰家買的誰家就給一碗飯,父親混身是泥,鞋子也破了,不好意思坐人家的凳子,只能站著把飯囫圇吞下去,又匆匆往家趕,一來一去就是一天。讀初中這些年,幾乎每個學校放假的日子都是這么過來的。學校只有一個校長兼老師,所有年級所有課程都是他一個教,教學質量可想而知,考上高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父親知道,今年再考不上,他和妹妹們的命運,都將成為悲劇的定局。

中考過后,父親竟然得償所愿地考上了高中,然而奶奶說話一向是鐵板釘釘,誰也別想更改。過了幾天,黑二來說媳婦兒來了,三姑坐在床上嗚嗚哭,四姑看著三姑,不懂人事的她聽了些風言風語,漸漸覺察出自己的命運可悲,也哭了起來。父親抱著頭靠墻蹲著不說話,半響,喝一聲:“都別哭了。”兩個姑姑嚇得住了聲,父親緩了語氣,問道:“大姐走時有沒有給你倆留下什么話?說了去哪兒沒?”姑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搖頭,父親又沉默了。四姑突然靈光一閃,“我趴在床底下的時候,倒是聽爸爸說,什么西,什么煤的,是不是到那兒去了?”瀘西煤礦!父親登時豁然開朗,那是當時遠近聞名的一個大煤礦,爺爺肯定在那兒。父親提議,大家悄悄的,一起走。兩個姑姑想了會兒,一致附和。

父親一連扛了好幾天木材板,把錢留下,繼爺爺當是小錢,也沒放在心上。一星期后,父親和往常一樣去抗木材板,走到半道就停了,找了個陰涼處坐著,直到天黑。快半夜的時候,兩個姑姑才手拉著手跑了出來,原是早就商議好了這個地方碰頭的,三個人往集市走去。天亮了,從集市坐車,顛簸換了幾趟,整整兩天,找到了煤礦。

爺爺果然在那兒,那年已經不下礦井了,因為燒得一手好菜,就留在食堂當廚子,比下井安全也輕松些,但錢也少。見三個孩子投奔了來,就掏了積蓄,供父親去讀高中,送兩個姑姑和已經在建水城里開理發店的大姑媽去學理發。日子雖然有些緊巴,但對于爸爸和姑姑們來說,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了。

三年過去了,爺爺還守在煤礦,父親高中念完,考上了警察,大姑媽遠嫁浙江,去了溫州做生意,三姑嫁了個退伍軍人,理發店就剩四姑一個人打理了。

細狗家來理發店鬧了好幾次,開了價,要么給錢,要么帶走人。前幾次父親趕來了,轟走了,這次不知道哪里得了風聲,知道父親調任,不在當地了,便帶著人來又一通鬧。四姑手無縛雞之力,眼看就要遭難,幾個當兵的闖進來,攔住那些人,領頭的說,你們要多少?我賠。細狗上下打量了這個身材瘦削,皮膚白皙的兵,嬉皮笑臉地指著問,“養的小白臉?”那個兵吼起來,“好好說話!要多少?”細狗收了笑,說了價,那個兵上下掏了一遍,又往戰友身上掏了一遍,湊出三百塊,“今天就只有這些,立個據,半年還清。”細狗拿了錢,看了場面,也不想跟部隊的杠上,免得把事情鬧大,便也寫了個字據,簽了字,雙方收好,就帶著人招招搖搖地走了。

四姑著急起來,“你也是,怎么要答應那個無賴?”那個兵哈哈笑著把四姑擁在懷里,“一個月后我就退役了,過半年他們上哪兒找我?”四姑掙扎了出來,皺了眉,“你要走了?”他點頭,兩人沉默了半響,他忽然下了很大決心似地開口:“跟我走吧,回我家!”四姑姑躊躇著,“我哥還沒見過你呢……”他急了,“還等你哥同意黃花菜都涼了,再說了,你哥一下子放心你去那么遠嗎?先斬后奏,管不了那么多了!”四姑還在猶豫,“我還沒到結婚年齡呢,要不,你先走,我再去你家找你?”他更急了,“你知道安徽離云南有多遠么?你知道下了火車要往哪兒走嗎?這年頭那么亂,我怎么放心?”四姑想了良久,終于問了,“逃?怎么逃?你們不是要統一包火車皮嗎?怎么帶我?”幾個站在門外的戰友此時都嘻嘻哈哈地進來了,“嫂子,這你就別擔心了……”

一個月后的傍晚,當兵的戴著紅花揮著手上了火車,夜幕降臨,車上的人都睡熟了,火車駛入一個小站。一個窗子偷偷開了,當兵的跳下車來,早已換了衣裳。在月臺等到天亮,另一列火車駛進了小站,他站起來,目光穿過擁擠人群,像穿過花木腦氤氳的寒氣,像穿過榕樹們密集的枝葉,像穿過房子后頭漲水的小河……人群奔流散盡,他終于在盡頭見到了四姑清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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