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的第一天

今年國慶節前家里就開始裝修了,爸爸打來電話問我放假還回不回來,我想了想,裝修這件事本來不同年代的人之間觀點就不一樣,回家之后難免產生意見,索性全部放給他們去做,也當做是兩人一次學習和交流的好經歷。

“不了,回去老給你倆添麻煩,我出去玩好了。”

自這通電話結束后,我就開始規劃我的假期。上半年就想要去青島,然而卻一直因為各種繁雜瑣事制約了周末,未能如約。這次就非去不可了。

約了高中好友L,一切安排妥當,九月的最后一周,L卻突然發消息問我,

“誒,你不去看看他?”

指我的前任。前幾天看好友消息里他要約人一起去南京,我卻沒有像每次一樣去接他的話。想著太尷尬了,開口問這個。

可L覺得, 大老遠去一次,又恰逢他在,還是問問時間是否合適,最好見一面。

我依舊猶豫。我跟前任的關系,沒有糟糕到僵化,也沒有和悅到什么事都可以隨時找他。在我的潛意識中,作為仍舊喜歡的人的他,屬于內心里不想去打擾其生活的那類人。

但最后在L的數次鼓動下,我居然勇敢的去找他了。

“找到人去南京了?”

“沒有。”

“我一號去青島。”附上一個天真的面孔。

“來吧,我一號有空,二號回家。”

他又問。“你自己來么?”

“嗯。”我小心翼翼的打字。

“我去接你吧。”

那時候已經熄燈了。我“騰”的撥開被子,坐起來,抽了一下鼻子,在被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打字,

“啊好啊...”

“可是還是得你自己玩,我二號就走了。”

此刻竊喜的我已然顫抖了,“沒事...我可以找我同學...”

“酒店呢,訂好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正在猶豫的時候,他又問,

“酒店定了么?”

我索性不管了,迅速寫,“沒有...我不知道要住在哪里...”還加了一句,“這破網。”

“來我家吧。鑰匙房卡給你。”

如果有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黑暗里像特工一樣又冷又激動而發抖的我,我感覺那應該是一個類似于“花季少女被暗戀者突然寵幸”的詞。

"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卻沒有想要接應這句話的意思,發來了他家的地址,我這才突然想起來,沒分開的時候他曾說,

“我家在青島有套房子,你來玩可以去住啊。”

這句我都沒有放在心上的一句話居然就在一年后成真了,是個單純的巧合吧,或許這么想來的時候心里更加輕松。只是朋友的一行,作為在當地讀書的他要盡到的地主之誼吧。


出發那日煙臺一路陰雨連綿,目的地卻是天氣晴朗,沿海城市的天空總是讓人覺得心里空曠又舒服,不同城市也有自己獨特的天空的顏色。卻無法掩蓋內心的一路忐忑。

“所有的見面都看起來這么不可思議。”記得當時在路上,這樣想。

“今天風好大,到哪了?”

“路上堵車啊,十二點多吧。”

“中午吃什么?”

“想吃火鍋。”

“我們去萬象城,下午。”

“嗯嗯,聽你的。”

此刻車窗外天空明朗的要讓人看了就笑出聲來。我衡量了一些內心郁結和開心的情緒,決心選擇后者。


還是預估了風力的大小,站在路邊被吹得凌亂,四處張望著因堵車而比我晚到的他。

“我到了,天橋這邊。”

“好,我過去。”14年暑假去過青島一次,對到達的車站附近還有印象。

穿過擁擠人群,還要收攏著頭發讓自己顯得不那么落魄,一抬頭就看到他了。跟暑假同行去南方時不太一樣的樣子了,他心里估計也是這么想的吧。他上身那件襯衣我有一件幾乎一模一樣的,材質和扣子看起來都沒有差異,“臨行前應該穿著這件的”。

“我們打車去萬象城吧。”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一路無言,這是我已經想到的。我沒有像一開始自己模擬的那樣,像個逗樂的少女一樣蹦到他面前打招呼,只是一切普通日常。路上也是靜悄悄的,我看沿路的景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兩個手指繞著果凍發圈,斷掉的發圈不知道飛到車里的哪個角落里,我把頭發湊在鼻子上聞是否還有未散去的藥水的味道,聽到他笑了下。

也沒敢側頭看看他什么的。就回想去年來青島的情形,跟媽媽自由行,市南區地帶都是沿路走過來,很熟悉。萬象城?當時還沒有這個地方吧。會玩什么呢?

這樣想著想著,時間就過得很快了。一處巨大的建筑物出現在眼前,“萬象城真的好大好大好大比大悅城大好幾個size呢”,回來煙臺后我就這么跟朋友形容它。這處繁華的商場本該給人些許抽離感,我心里它卻滿滿都是溫情。

“啊,吃火鍋。我剛才沒有找到啊。”

我慌忙說,“沒關系沒關系吃什么都可以!”

走到摞著的一些白色正方體前,上面是餐廳的名字,“看看有什么,挑一個。”

我大體掃了一眼,挑選吃飯的地方從來是個比較麻煩的事情,連鎖快餐著名餐廳和其他不明覺厲的名字,很容易在選擇中透露品味。

“要不吃這個?”我指了指味千拉面。

“換個好點的嘛。”

“哦…點一不算點二火滅……”我開始用手指點一個一個的名字,他又笑了一聲。

點出來一個,“就這個吧,先看看是什么!”

于是我們就開始在商場里的大搜索。前面提到萬象城有多大,樓上樓下轉了兩圈都沒看見。

“這有個火鍋。”他突然停下來,“吃這個?”他回頭看我。我不敢看他,只好興高采烈的看著餐廳的招牌,“嗯!”好蠢的我。

番茄味的底鍋,覺得好香濃。等待水開的時間,很難熬。我拿著湯勺在鍋里劃呀劃,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

“我的卷卷好看嗎?”

他點點頭。“什么時候回去?”

“五號吧,回煙臺。”

“怎么不回家?”

“裝修吶。也沒票了。”

他拿出手機,“有吧,從青島回去。”我心想,難道明天跟你一起回去嗎。

“哎呀不回去了,玩幾天回學校就行了。其實…我沒想麻煩你,就是想問問來著,以為你去南京。”

番茄的湯開始冒出一縷縷的煙,我吹了吹香噴噴的熱氣,好滿足啊。

“你不早說,”他往后坐了坐,“本來我要去成都找同學,蘭州的一個年紀大的親戚來了,回家看看。你要早說,我就在這多陪你玩幾天了。”

我停止攪動番茄湯,抬起眼睛快速看了一眼,抬頭紋估計都冒出來了。“多陪你玩幾天”,不知道為什么我就覺得這句話好溫暖,比開始咕嚕咕嚕冒小泡泡的番茄湯都要溫暖。我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在服務生端上來點好的菜品。“啊!好餓啊!”又像無知少女一樣咋咋呼呼,他一定覺得我好蠢啊。

湯持續冒出咕嚕咕嚕的氣泡,從鍋底升騰到表面的過程里聚合了番茄和調料的香氣,四周的空氣都氤氳了這種香味。我深深吸了一口香氣,想起了一句話,

“Happy in his comfortable cell”。

“一會去世嘉,人不知道多不多。”

“嗯,這里好多人。放假都出來玩了。”

“有同學去過世嘉,說還不錯。”

如果不是這樣的關系,假如是像同班同學那樣的好朋友可以隨著大腦的運轉而時刻吐槽的關系,或是像親密情侶用眼光來交流細膩情緒的關系,此刻的我們,對話會像齒輪一樣咬合地順暢吧。心里那些“今天這大風真是吹得我腦仁子疼”或者“好期待世嘉啊好喜歡和你一起玩”這樣的話,也不會到了嘴邊都成了一句,“開啦,快吃!”

已經組合好的字句,已經安放妥當的聲調,可是我就是不能看著他的眼睛,說出來啊。


眼前的世嘉,完美的契合了我對日本游樂園的構想。門口幾個二次元打扮的女孩子在分發單頁,我想起柯南里常常出現的各種現代的游樂園,大抵也就是眼前這種樣子吧。“游樂園可是情侶約會地點top one啊!”不知道怎么著想起這樣一句話。收銀處的姐姐把黃色的手環扣在右手手腕上,這個手環現在還安好地被夾在從青島帶回來的那本《情人》里。

“好熱鬧啊這里!”

“記得一會看初音的小舞臺。”

“從這邊開始吧!這個是‘解密三國’哎。”

“還有室內過山車,一會去試試。”

“這個居然要排隊這么久!”

“難道不要去和初音合照?”

“再去下一個地方蓋章!”

“同學說wild wing很棒,去排這個。”

“天啊!Wild wing真的超!酷!啊!”

……

整個場館里都是甜甜的“enjoy”聲音和快節奏的電子樂,來玩的多是小孩子,場館太大人太多,走路一直跟在他后面。他常常用手在身后指引我,感謝游樂園里超有感覺的游戲,氣氛終于沒有一開始那么僵了。為了尋找“玩轉腦筋”和“恐龍遺跡”的答案,樓上樓下跑了好多次,走路的時候,都會想著悄悄笑一笑呢。

“玩完這個去吃飯吧。”

“嗯,好餓了。”

集章卡還有兩個章沒有蓋,時間已經是七點多了。今天都要結束了啊,想到就嘆了一口氣,晚餐也立刻變得好珍貴。點了曾經在日食記上看過的一道菜“糯米藕”,

“這個,我會做喔。”用筷子點點一塊塊紅糖色的藕,抬起頭來看看他,大概是今天第一次吧。

空氣里漂浮著很輕松的味道。餐廳的燈光營造出適合共度的感覺,菜品精致又美味,木質茶杯里白開水依托在最喜歡的溫度上。一切的美好都超乎我曾經所有的想象的總和,眼前的他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親切真實,更吸引我。

我早應該想到,在我決定去找他的時候,在我撥開眼前清冷細雨坐上去車站的公交時,在我突然發現車上的車載電視里放著我看過六遍并一直想找時間看第七遍的電影的時候,在我踏著秋季落葉踩著陣陣疾風走向他的時候,一切都將會是美好的。

因為這也是我曾經期盼著臆想了多次的相見啊。

“再吃點。”

“我飽了我飽了!”

“喝水喝飽了吧。”

我笑著說,“對啊哈哈,這個水溫,我好喜歡啊!”

你,我也真的好喜歡啊。


然后,我們吃飽喝足再一次返回場館,排了很久的隊蓋滿了集章卡的章,換了兩只可以蓋小蘑菇章的超級瑪麗的中性筆,聽了在耳邊響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enjoy”,最后玩了一次wild wing,離開了這個全都是歡聲笑語和尖叫歡呼的地方。

外面的空氣夾雜著冷意,霓虹和LED燈光裝飾著夜晚的天空。去往他家的路上,出租車司機熱情地很多話,他倆一句一句的聊著,我感到困意襲來,倚著車窗,看著外面閃閃而過的燈光,安心的閉上眼。

如果今天沒有24小時的限制,大概我們會一直玩遍里面所有的項目,手環會一直戴在手上,我會記住每個場館的名字和位置,也會一直緊緊地跟在他身后吧。可是至此,也已經是完美的一天了。

下車后借著路燈的光走向前面的建筑物,電梯緩緩送我們到達17樓。

“這里好久沒收拾了…你燒點熱水喝…熱水器…熱水器不知道怎么用…”

“沒關系,我自己來吧。”

“嗯…你自己住,可以吧?”

“可以可以!”

“那我走了?”

“……嗯。”

我呆呆站在沙發邊,看著他打開門走出去又關上門,然后飛奔到門口,握住門把手,咬緊嘴唇,等了三秒鐘。

呀,我才不要打開門呢,然后“啪”的一聲,把門反鎖。轉過身雙手合十,克制住眼睛里悄悄溢出來的眼淚,

“那么再見啦,超酷的wild wing,和超酷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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