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下旬,幾乎每天都有雨,每當人們閑聊抱怨起衣服洗了根本晾不干時,她都會暗自慶幸:
“好在我只有這一身衣服,根本沒這個煩惱!”
但每次這樣想完,再低頭看看自己單薄破舊的短衫,一股子悲傷就從胃里冒出,裹著非常酸的胃液,向上翻涌而出。
“好吧,真是讓人羨慕……”她低著頭小聲哭唧唧。
街上的雨還在下個不停,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
這段時間的連續降雨,對她而言除了心里非常酸以外,倒也算得上是及時雨。
此前,這座南方小城的夏日高溫,就像燒開的水汽一樣,好幾次她都差點中暑了。要知道,像她這樣的流浪者,哪天中暑倒在街上,就算被烤焦了,也不會有人搭救的。
除此外,下雨天的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隨時喝到水。她流浪在小城里的各個街道,饑餓和口渴是每天必經的兩件事。如今她只需要擔心怎么填飽肚子。說起這個,她已經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為了讓自己忘記饑餓,她蹲在墻角,望著淅淅瀝瀝的雨水發呆,思緒飄得很遠。
三年前,父親賭博輸了,結果把母親看病的錢全賠完了,以至于幾個月后母親肺癆加劇,在咳了一夜后,死在了黎明前。
那時她才十二歲,盡管對此非常憤怒,但也無能為力,加之父親誠心認錯,說以后一定戒賭,改過自新,她便原諒了父親。
不曾想,一年不到的時間,父親又開始賭,這次不惜將她的生命都賭上了。
“我是你爹,我養著你,我要你嫁給誰,你就得嫁給誰!”
父親賭輸了,要將她嫁給村里三十多歲的單身漢。她對此深感絕望,連夜收拾了幾件衣服,推開了那扇老舊的房門,朝著漆黑的山路走去。
她知道,從此世間再無親人。
至今想來,她的眸子間還是會積滿淚水,但并未后悔。她擦了擦眼淚,用手接了一捧雨水,洗了把臉,這時一陣熟悉的鈴聲悠悠揚揚傳進她的耳朵里。
那是不遠處一座學校里的放學鈴聲。
她曾經在學校的圍欄外看過,里面的女孩與自己年紀相仿,卻好過自己百倍千倍,她們可以結伴而行,歡聲笑語,而她什么都沒有。
或許這就是命,她常常自我麻痹。
下課鈴聲響起,意味著再過兩三個小時天就要黑了。在入夜之前,她必須找到吃的,否則夜里又涼又餓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過去一周,她都是去廟里找吃的,但只有第一次去時,佛堂內擺放了水果,之后的幾次,堂內什么都沒有。她懷疑,是不是自己貪心,偷走兩個蘋果,才被僧人發現的。這一次,她雖然不抱希望,但還是想去看看。
寺廟位于半山腰,從石階走上去,大約要走三十分鐘。在臺階的不遠處,有一條約四米寬的盤山公路,供轎車行駛。
她常常會想,如果能坐車上去該多好,這樣就算找不到吃的,也不會因為爬了半小時的山,讓自己更加饑餓。
那間曾經擺放有水果的佛堂,背面緊挨著山,她只需要繞了一圈,穿過密集的樹林,就能走到佛堂后山處。那里有一塊向前凸起的石頭,踩在石頭上,就能輕易跨到院墻上,然后再沿著墻面往下滑到佛堂后面。
這次,她依舊緊挨墻邊,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確認四處沒人后,迅速跑進佛堂內。佛堂的門是敞開著的,她剛跨進去,便大失所望,桌子上什么都沒有。
這再次證實了她的想法,一定是上次偷拿時被發現了,所以僧人才不敢放了。
她失落地嘆了口氣,準備離開。偏偏就在這時,門外傳出聲響,她慌不擇路,連忙鉆到桌子下,屏著呼吸不敢出聲。桌布并未全完落地,離地面還有十公分左右的距離,她盡可能將身子往里縮,歪著頭貼在地上,緊張地盯著門外看。
不久,一個穿黑色運動鞋的女人推著輪椅進來了。輪椅上坐著一個人,但是她只能看到腳踏的位置,并看不見上面坐著誰。女人進屋后,跪在蒲團上,朝堂內的佛像虔誠跪拜,嘴里小聲念著。她躲在桌下戰戰兢兢,聽不大清,就隱約聽到“出國”、“治好”之類的詞。
女人參拜后,起身將輪椅推到佛前,溫柔地說:“小川,你要虔心禱告,求菩薩保佑你早點康復。”
“嗯。”
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她這才知道,輪椅上坐著男孩。
之后的時間里,屋內空寂無聲,男孩應該是在心中默念,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看到他們這么虔誠,她不禁苦笑。
曾經在村里時,她沒少跟母親去燒香拜佛,如果菩薩真的能普度眾生,自己怎么會淪落至此,連一頓飽飯都沒吃上。
堂內,就在男孩虔誠禱告時,那個女人悄悄走到門口,緩緩蹲下,在地上放了一支竹簽。
“我已經禱告好了,菩薩也會保佑媽媽的。好啦,我們走吧,不然要趕不上8點鐘的飛機了。”
“沒關系,那個來得及。”
女人起身,走到男孩面前,溫柔地說道:“媽媽出去一周,這段時間陳阿姨會在白天過來做飯,晚上你自己在家,要注意安全,知不知道?”
“嗯嗯。”
“好,那我們走吧。”
女人說完,推著輪椅往外走,推到剛才放竹簽的地方時,突然停下,說了句“那是什么”后,便蹲下撿起,并交給男孩。
“是個上上簽,剛才進來的時候怎么沒看到?”男孩疑惑地問道。
“雖然這么說,你又要嘲笑媽媽了,不過說真的,在這佛堂里,也許就是菩薩顯靈了。上面寫了什么?”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逢兇化吉。”
女人興奮地說,“說明這是一個幸運簽,你留著,它肯定會保佑你的。”
男孩搖了搖頭,將竹簽交還回去,讓她放原處。
“雖然我的腿壞了,但我有媽媽一直陪著,所以我不覺得自己是不幸的人。如果它真的可以帶來幸運,那就留給更需要它的人吧。”
女人接過竹簽,十分為難地看著男孩。男孩笑著說,“還有,我不會嘲笑媽媽的,我相信連佛堂內的菩薩,都會理解媽媽的良苦用心。我們走吧,不然你真的趕不上飛機啦。”
“好吧。”女人嘆了口氣,將竹簽放回原地,推著輪椅消失在門外。
過了幾分鐘,她從桌下爬出來,將地上的竹簽撿起,拇指觸摸著上面的刻字,心想:你真的能給人帶來幸運嗎?
她將竹簽放進褲兜里,踩著墻邊的水缸,爬上院墻,跳到后山,消失在細雨綿綿的山林。
2
從寺廟出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六七個小時,她餓得連一步路都走不了。
她有預感,自己再不吃點東西,可能會和媽媽一樣,死在黎明前夜。
在經過反復掙扎后,她決定去偷東西。偷廟里的東西,還能說是向菩薩借的,但是入室偷東西,就真的是偷東西,曾經有兩個小偷進村里偷東西,被抓住后,差點被活活打死。
她不斷祈禱,如果被人發現了,希望對方能夠報警,讓她坐牢也好,但千萬不要毒打自己。
她就近找了一個小區,本想直接從圍欄翻進去,但是她餓得渾身無力,只好偷偷從大門溜進去。幸好門衛睡著了,她看了一眼門衛室墻上的鐘,已經凌晨一點過了。
她自我安慰,這個時間,除了自己,人其他人一定都睡了吧。
因為是第一次偷東西,她的想法很簡單,只要偷偷摸摸進到樓里,再偷偷摸摸從樓梯間上到二樓或者三樓,再偷偷摸摸進屋偷走一些吃的,然后偷偷摸摸離開就好了。
起初一切非常順利,她成功進到樓里,并上到二樓,但是到了房門口時,她瞬間傻眼了。
因為每一扇門都是緊閉著的,并不像佛堂那樣敞開著。于是怎么進到屋內,成了擺在她面前的最大難題。經過快速的思考,她決定一間一間試,也許就有人不關門。
從二樓試到三樓,又從三樓試到四樓,全都房門緊閉,她真的快要奔潰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要餓死在這棟樓里時,忽然拂過一陣清涼的穿堂風,幽寂漆黑的走廊,發出了房門輕微晃動時才會有的“咿呀”聲。
她重拾希望,拖著無力的腳步,朝聲音源頭走去,果然看到了一道沒有關嚴的房門。
原本已經涼透的心,突然又沸騰起來,她的心跳異常劇烈,呼吸已經到了難以抑制的地步,不由得發出急促的喘息聲。
她將雙手按在胸口,嘴里不停禱告著:一定要抓我去派出所,千萬不要打我。
平復了許久,她輕輕拉開了那扇門,起初屋內一片漆黑,但適應了一會兒后,也能看出屋內的大致擺設。在她眼前的是客廳,客廳后面擺放著大圓桌,應該是餐桌。她踮起腳尖朝餐桌走去,不料剛剛走到客廳中央,臥室內就傳出一個男孩的聲音:
“是誰?”
那聲音輕柔,絲毫不具進攻性,甚至還有些似曾相識。但眼下,她根本顧不上這些,被人發現的恐懼感已經侵占了她的意識,現在該怎么辦?
直接奪門而出?這樣容易被抓住吧,畢竟自己餓到走都走不動了;假裝是風聲?對!只要不出聲,假裝是風聲就可以了。
“究竟是誰?”
男孩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這一下她徹底慌了,竟然下意識地上演了她從電視里看到的狗血橋段。
“喵……”
奔潰!剛剛發出聲,她就在心里暗罵自己是傻子,明明假裝是風聲就好了,為什么要學貓叫?而且還叫得那么不像!
她知道這下肯定露餡了,打算直接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雙腳就像被灌注了水泥,重得根本動不了。
深夜的客廳里,她覺得自己的呼吸聲,比這兩天的雷聲還響,可是一時半會又動不了,只得絕望地站在原地,不斷祈禱:
報警吧!報警吧!報警吧!
“原來是小貓呀。”
過了許久,屋內傳出了男孩輕細的聲音。
“看來是門沒關嚴,才讓你跑進來了。真是沒辦法,坐著輪椅,眼睛又看不見,結果連門都關不上了。你一定是餓了吧?我給你拿點吃的。”
男孩看了看手機,上面寫著:陳阿姨,屋內好像進小偷了。
他回想著剛才聽到的那一句“喵”聲,又將短信全刪掉,然后推著輪椅出來。到客廳時,他下意識地抬手準備開燈,但瞬間又將手縮回來。
于是,他在黑夜中摸索,打開了冰箱,從里面摸出一罐牛奶和一塊面包,又轉到廚房拿來碗碟,將牛奶倒在了碗里,將撕開的面包放在碟子上,然后放在地上,推著輪椅回到臥室門口。
“媽媽不讓我養貓,我也不知道牛奶和面包你能不能吃。”
男孩說完,進了臥室,并且輕聲將門關上,客廳又陷入了沉寂。
她愣在原地,久久無法釋然,剛才發生的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算了!她顧不上那么多,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她伸手揉了揉早已麻木的大腿,然后墊著腳尖,憋著氣,將牛奶和面包吃個精光。
走之前,她原本打開冰箱想再拿一點,但想到此前貪心,在佛堂偷了兩個蘋果,后來就再也沒有吃的,她害怕報應,于是空著手離開了。
那夜,她就睡在樓梯間,手握著那根竹簽,盡管身軀疲憊,卻內心安然。
3
次日雨停,她坐在小區的長椅上,靜靜地望著那棟樓的出入口。
她愿意相信,昨晚那個男孩將自己誤認為小貓,而且昨晚她也沒有再偷其他東西,男孩是不會報警。但出于對所有人的不信任,她還是想確認一遍。
那天她除了喝了一點水,并沒有再吃任何東西,直到傍晚,烏云漸漸消散,天邊的霞光開始映照在她的眸間,她才意識到,這一天又這樣毫無意義地結束了。
昨夜的經歷,撬動了她封固已久的偏見。她之所以流浪街頭,就是不愿再相信任何人。她至今還在惶恐,要不是那時僥幸從車里逃出,如今恐怕已經被人販子賣到某些地窖里,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在她眼中,這世上除了死去的母親,沒有一個人是善良的,所有當面的討好都是一種狡詐的偽裝,恨不能在你松懈時,將你生吞活剝。
直至夜幕降臨,她才徹底放心,那個男孩并沒有選擇報警。此時,她又餓了,但時間似乎還早,小區內還有很多人在走動,她只好在小區的綠植園內摘一些花,先充充饑。
在等待深夜來臨的這段時間,她有個揮之不去的想法——今夜再去一次。
如果這次房門還是沒關,就再拿一點,反正他家里的食物多到可以喂貓了,自己偷走一些,也不礙事的。但如果這次門關上了,說明對方已經有所警惕,那就離開這里。
等到四下無人,樓上的窗戶再無燈光映出時,她便開始動身。這一次目標明確,直赴四樓,還如昨夜一樣,她靜悄悄地走著。一步步接近時,她既期待又不安,直至最后輕輕一拉,門被緩緩打開時,她才如釋重負。
不同昨夜,這一次相對沒那么緊張,她依然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往冰箱走去。誰知,這一次還是被發現了。
“小貓又來啦?”
屋內傳出男孩熟悉的聲音。她不禁驚嘆,雙眼看不見的人,果然聽覺靈敏。她沒轍,只好硬著頭皮“喵”了一聲。
這一次,男孩出來時,抬手將燈打開了。她站在客廳的燈光下,就像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被公示于眾,窘迫到了極點。她下意識地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往墻邊挪去,然后惶恐地盯著男孩。
眼前坐在輪椅上的男孩面目清秀,一雙清澈的眸子并非緊閉著,而是如常人一樣睜開,好在男孩并沒有看她,還是像昨晚一樣,打開冰箱取出牛奶和面包,然后對著空氣說道:
“昨晚牛奶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開燈,所以你看不見?雖然我今天問了陳阿姨,她說貓是夜行動物,夜里是能看得見,但我還是覺得應該把燈打開。”
男孩取來碗碟,輕放在地上,繼續對著空氣說道:
“陳阿姨說貓不會輕易進陌生的屋里,除非真的餓了,我想你半夜進來,一定也是非常餓了吧。不過偷吃終究不好,以后你要是餓了,就到我這里來,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千萬不要冒險去其他人的屋子。”
說完,男孩便回屋了。明亮的客廳,讓她有些無所適從,直至雙腿蹲麻了,她才扶著墻站起。往餐桌走去時,她的余光瞟了一眼客廳的茶幾,上面放了一個敞開的購物袋,袋子的正中間貼著一只小貓的貼紙。
她走到餐桌前,端起牛奶小聲喝起來,喝完后不禁苦笑,他還真去買貓糧了。
在吃完碟里的面包后,她準備離開,但走過客廳時,她又望了一眼購物袋,出于好奇,她走過去看了一眼,然而里面并非她所想的貓罐頭之類的東西,而是裝滿了火腿面包和牛奶。
她望著眼前的購物袋,呼吸開始急促,所有的情緒都在那一刻噴發。
在此之前,她一直覺得男孩的聲音,除了溫潤輕細,還有些似曾相識,直到看見購物袋時,她才突然想起,在佛堂里將竹簽放回原處的少年。
“如果它真的可以帶來幸運,那就留給更需要它的人。”
真是讓人討厭的家伙!她緊緊握著竹簽,流著淚在心里暗罵。她感覺自己積滿酸楚的心,突然空出了一塊。
明明已經可憐到連正常行走的能力都沒有,卻總想著發光發熱,去照亮和溫暖別人,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值得啊!
那夜,她在客廳站了很久,直至淚眼模糊,臉頰濕透,才放下了手中的竹簽,將它輕輕擺在茶幾上,然后拿起了那個購物袋,朝臥室望了一眼,走到了門外,小聲地將門關上。
當她走到樓下時,柔和的月光已經鋪滿了所有的道路,她踩在月光上,仰頭望著即將滿圓的月亮,重重地呼了口氣,心想:
曾經消失不見的月亮,今夜還是挺美的,或許這個世界也是這樣吧。
4
那夜后,她嘗試找工作,因為長相不錯,加之明眸撲閃,給人一種非常舒適的親和力,被一家電影院雇用,負責派發影視資訊單頁。
兩周后,她攢了一些錢,給自己換了一身干凈整潔的衣服,曾經散亂的頭發也被整齊的綰起,她不再畏懼門衛,而是正大光明地進了小區,走到了那個熟悉的門前。
她知道男孩腿腳不便,需要有人照顧,如果可以的話,她愿意擔起這個事務。站在門口,她不斷調整呼吸,最終下定決心,敲響了門。然而久久無人回應。隔壁鄰居聽到后,出來告訴她,小川已經被她媽媽接到國外去了。
她這才記起來,原來那個男孩叫小川。她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微笑著點點頭表示感謝,也許這位就是小川口中的陳阿姨吧。
“你找小川有什么事嗎?”陳阿姨問。
“嗯……沒什么事,就是過來看看他。”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過來問關于貓的事情。”
貓?她聽到這個詞,心突然咯噔一下。
“小川……”她脫口而出,但因為是第一次叫人名字,感到有些不適應,于是改口問,“他有說貓怎么了嗎?”
“小川說前陣子有一只小貓會在半夜到他家里,但后來不知道怎么了,就沒再出現,他還挺擔心的。”
“還有嗎?”
“小貓叼來了一支竹簽,小川以為是貓主人的,于是臨走前交給我了,說是哪天貓主人找上門來,讓我還給人家。”
“是那個刻有文字的竹簽嗎?”
“對對對,是你的嗎?”
“是……是我的。”她其實自己也不知道,這個能帶來幸運的竹簽,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那你進屋吧,我拿給你。”
陳阿姨請她進屋,一邊朝客廳旁的角柜走去,一邊問她,“還不知道你怎么稱呼?”
她脫口而出:“新月。”
那夜,在她決定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時,她便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
“對了,他什么時候會回來?”她反問道。
“這個不好說,快的話半年,慢的話兩三年都有可能,畢竟這個先天性疾病,很難根治。”
從樓里出來時,她緊緊攥著那根竹簽,小區里的居民往來嬉笑,她獨自一人,消失在人群里。
5
小川回國,已經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他托著行李箱,走出接機大廳后,便步履輕盈地朝出租車專區走去。突然,有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先生,你的東西掉了。”
他轉過身子,看見一個女孩,她的臉上洋溢著如夏日般熾熱的笑容,一雙明澈如水的眼眸撲閃撲閃。
“你的竹簽掉了。”女孩舉起左手,將手中的竹簽遞到他的眼前。
他接過竹簽,定定地望了好久,然后猛地回過神,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你是?”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