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久久
馬云似乎完全沒有從上次拜訪李一道長的事件中吸取教訓，王林也沒有。
于是，在上個月初，王林還是端坐在江西蘆溪縣的“王府”里接受四方膜拜的大師，而到了月末，就不得不避居香港。馬云的好奇，與王林的自負，在短短20多天的時間里，把一名氣功大師變成了跳梁小丑。
馬云締造了互聯網時代與草根階級的奇跡，但也許連他自己都低估了網絡與草根的力量。
王府迎來6000萬關注者
如果沒有網絡，馬云要到江西萍鄉蘆溪縣拜訪王林的事，只會在蘆溪縣這個人口6.7萬的縣城里被口耳相傳，變成一個令人將信將疑的傳奇。
但王林大師顯然掉以輕心了。他在金燦燦的王府大門掛了三條大紅橫幅，兩邊分別是“歡迎國際影視巨星李連杰先生到大師家做客”、“歡迎著名影視巨星趙薇女士到大師家做客”，“歡迎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馬云先生到大師家做客”則掛在正中。這是他的做派，要隆重，要煞有介事，就像迎接三位大人物到來時，王府門口燃放的鞭炮。
7月初，這樣三個隨時會引起隆重圍觀的名字，就掛在在人來人往的蘆溪縣城主干道人民西路邊上。不知道多少路過人舉起手機，咔嚓一聲，然后發上微博、微信或者進入網絡相冊。
馬云在微博上有829萬關注者，李連杰有552萬，趙薇有4464萬。三者疊加，就是將近6000萬個關注。這三個名字無論出現在什么地方，都會成為一個龐大的磁鐵，將數以千萬計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也就是說，向來神秘的王府中，這一次迎來的不光是三個名人，還有6000萬關注者。
在馬云、李連杰、趙薇一行抵達王林家中拜訪的當天中午，萍鄉的地方論壇和貼吧中，就出現了馬云一行拜訪王府的照片，有的來自看熱鬧的圍觀者，一些內部的照片跟合影則可能來自隨行人員。對當地人來說，這件事有點滑稽，但是讓他們感到興奮的是這些大人物的到訪，而不是對這個荒誕事件的質疑。而當地的傳統媒體，他們幾乎完全忽略了這件事的發生。
但在網絡上，這件事迅速被發酵、放大，成為一場圍觀的盛宴。成千上萬的網民終于等到了嘲笑大人物的機會。而對于微博上的意見領袖來說，這些著名企業家和演藝明星則為他們提供了抨擊愚昧、騙術，分析時代的精神困境的靶子。
馬云的舊賬
這場綿延整個7月的風波，讓人迅速記起三年前的李一道長。
那位身懷絕技的養生大師在縉云山主持道館，修煉授徒。經過各種人脈，各種口耳相傳，他成為諸多明星名流的老師，傳授養生療病與修身養性的秘訣。張紀中的夫人樊馨蔓為他寫了一本暢銷書《世上是不是有神仙》，讓李一在大眾中聲名鵲起。
隨后就是馬云的出現。當人們知道這位中國商業界數一數二的人物居然也在跟隨李一修煉的時候，問題就來了——這些“怪力亂神”，跟馬云的成功有什么關系？如果馬云這么容易被忽悠，他是怎么成功的？為什么馬云這么成功了，還要去相信這些“怪力亂神”？
當李一被蜂擁而上的媒體還原成一個江湖騙子和掮客之后，馬云仍然在幾次訪談中談到他，宣稱自己并非李一的弟子，只是欣賞他“對道家文化的理解”，并且李一能夠讓他懂得“靜下來”。
就像這一次，馬云對自己拜訪大師王林的表態是：“對未知的探索，欣賞和好奇是我的愛好，即便是魔幻術，挑戰背后的奧秘也快樂無窮。好奇心讓人受益。人類很容易以自己有限的科學知識去自以為是的判斷世界。科學不是真理，科學是用來證明真理的。過度的沉溺信仰和迷失信仰都是迷信，今天我們是后者。永保好奇。”
這條微博發表于7月11日。馬云也許想用這條微博為這場涉及自己的意外風波畫上句號，但結果卻是推波助瀾。相比之下，事件的另外兩位參與者李連杰和趙薇一直保持沉默。
防火防盜防馬云
如果僅僅是如此，對大師王林的圍觀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散去。大師只要繼續保持低調，一段不長的時間之后，他會依然是王府的尊貴主人，依然享受弟子的膜拜和進貢，優哉游哉地在縣城和地方放著高利貸。
但當馬云、李連杰和趙薇合力把大師抬到聚光燈下之后，他們就不會、也無法再為大師本人再負什么責任。他們會談論慈善，談論慈悲和寬容，但是絕對會避免在公眾面前談論這些會讓他們損失名譽的故事。他們可能希望從大師那里尋找精神慰藉，但是一旦事情變成丑聞，明星們需要的只是盡快從鋪天蓋地的嘲諷中脫身。
而在這個喧嘩的時刻，媒體適時展現了它依然不可替代的作用。
7月22日，《新京報》發表了經過數日調查完成的報道：《隱秘“大師”王林的金錢王國》。王林大師的世界，第一次被完整展現到公眾面前。
接下來，是中央電視臺的介入。《焦點訪談》播出了對王林的調查，表明此人的氣功不過是自吹自擂的騙術，而且涉嫌非法行醫、詐騙等違法行為。主持人在節目末尾的評論中說：要讓王林“見識一下法律的功力”。
于是，馬云、李連杰和趙薇拜訪氣功大師的“一件小事”，至此終于變成了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劇情：大人物被騙子愚弄，而騙子最終被揭穿。
新一波的戲謔和嘲諷再次蔓延開。李一和王林通過馬云這個關鍵詞被聯系起來：馬云做李一道長的朋友，李一被揭露是江湖騙子；馬云拜訪了王林，王林從氣功大師變成了玩雜耍的。網民調侃道：“馬云啊，你又害死了一個大師，你真是大師終結者！”也有人說，氣功界開始流行一句話：“防火防盜防馬云”。
馬云依然是馬云，只不過人們又想起了這位出身草根的商人曾經的故事，并得以窺見他精神世界中雜蕪混亂的一角。而大師只能逃往香港，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