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XX長這么高了”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么

小的時候,有很多事情迷惑著我,這些問題有些是可以被解答的,譬如,如果坐在老爸自行車后座的時候把腳伸進輪子里會發生什么?生活的經驗告訴我,我會痛到嚎啕大哭然后被驚慌的老爸送到醫院,在余下的很多天里享受被人攙扶的生活。而有些問題是難以解答的,譬如,為什么各位親戚不是那么熟悉的長輩見到我基本會說“哎呦,XX長這么高了”。

一年又一年,這個問題跟隨我二十多年。沒有人給我答案,我也從最初的有點小激動到現在的會裝腔作勢賠上兩句,“哎,甭提了,早就不長了”。
終于有一天,當我返回故里,碰到小朋友甲乙丙丁時,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XX長這么高了啊”。

這是個奇怪的事實,生活像螺旋的迷宮,最終我來到了對立面。恍惚之間,我從那個被別人摸腦袋說“XX長這么高了啊”的小屁孩進化為了摸著小屁孩的腦袋說“XX長這么高了啊”的怪人。而最為神奇的是,這種過渡順理成章,沒有任何阻力。

那么,當我們談論“XX長這么高了”的時候,我們在談論什么?

有那么一丁點的可能性,我們的確感嘆對方“高了”、“胖了”。昨天我回到過去住的地方時碰見了多年不見的一位“小朋友”,我上次見他的時候他比郭敬明還要矮,正在為可以做兩位數乘法而驕傲。而昨天相遇時一下子打破了過去靜止的印象,所以幾乎是脫口而出,“XX長這么高了啊”。回去的路上我琢磨著這事,恍惚感覺到其實這是個混合作用,XX不再是那個看到國旗也會流淚的小朋友了,他老爸也不是當年我心中偉岸的大殺四方的籃球教練了,小時感覺很寬很長的道路現在看來格外狹小,甚至當時覺得最氣派的飯店現在也感覺不過爾爾。這些信息綜合起來,說明了一件事,我比自己感覺的要老了。

在我小時候,我以為聊天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彼此交流。而后來我才漸漸意識到,聊天有時只是因為——沉默是件多尷尬的事兒。于是,很多時候沒有人在意我們談話的內容,只是保持一個談話的狀態。而碰見那些小朋友,唯一會被關注的就是我們說話的方式,你總不能一開始就跟他/她討論春晚劉謙那句“找力宏”為什么會引來場內笑聲連連吧。發掘這個隱藏的真理后,我似乎一下子掌握了“如何裝作一位和藹可親的兄長”的真諦。從此,每當去見父母的老友或者老家的親戚時,我總在很遠就把目光放過去——XX有沒有長高?有沒有長胖?

Frank Oz導演的<Death at a Funeral>(<葬禮上的死亡>)有這么一段場景:霍華德,一個極度緊張的憂郁癥患者,為了給丹尼爾兄弟打掩護,需要拖住正要走進屋里打電話的神父。這是個艱難的活,他無話可說,只好在信口扯一些諸如”How is god today?”,”God is a funny one ,isn’t it?”,”Sundays...enen.. is it true ...the wine is sweeter...or not”,到最后實在拉不住神父了,忽然在思維混亂中冒出一句”I have a confession to make. I have these thoughts about...sticking a pen in my bum”(我要懺悔,我一直有些想法,額,在我屁股上插根鉛筆)。不過老實說,比起之前亂七八糟的話,這句話倒是讓神父忽然愣了下來,說了句”I beg your pardon”。

可見,即便是跟神父談教義,也不免碰到沒人在乎談什么的情況。反正都是為了拖延時間,一句“想在屁股上插根鉛筆”效果反而更好。當然,唯一的問題是這的確有點技術難度。

這世間的好多閑談無異于“XX長這么高了”,就好比跟我外婆爭論是否是上帝創造了人一樣沒有意義。老人這么一說,你就這么一聽, 回頭各回各家,你的信仰不會因為這次談話丟掉一塊肉。

所以,當我們談論“XX長這么高了”的時候,我們并不知道我們在談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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