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不清出我是什么時候開始迷上看書的了，只記得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教我寫字認字，三歲上已經(jīng)能認識幾百個字了。雖然沒上過幼兒園，但是我在上小學前就已經(jīng)能看小人書，那時候懵懵懂懂不知道挑揀，也不管是童話故事還是古典小說改編，不管是革命戰(zhàn)爭題材還是武俠，統(tǒng)統(tǒng)都是一撈而食之。
上學之前我爸媽也給買過一些帶圖的故事書，介于連環(huán)畫和科普著作之間。里面的字都比較簡單，有些還帶拼音。其中如『咕咚的故事』之類現(xiàn)在大家都已經(jīng)耳熟能詳了，甚至還入選了小學課本，所以不必細說。不過有兩個比較暗黑的動物童話不能不提，因為直到現(xiàn)在我還記憶猶新。
第一個故事是說杜鵑這種壞鳥兒的，杜鵑媽媽到了繁殖季節(jié)就把自己的卵偷偷下到別的鳥兒窩里。杜鵑亂孵化時間短，小杜鵑孵出來之后就霸占了養(yǎng)父母的喂食。而且它們還特別霸道，會把和它搶食的小鳥偷偷推出窩摔死。養(yǎng)父母不知道自己的親生骨肉已經(jīng)被殺害了，還在辛勤的把這個小強盜喂養(yǎng)大……記得這個故事還搭配了一張碩大的杜鵑幼崽把其他小鳥推出窩的畫面，我當時看得心都要碎了……
第二個故事主角是只小刺猬。刺猬媽媽告誡它不要偷偷出去玩兒，它非要去。第一次遇到了大灰狼，小刺猬縮成個刺球，狼沒有辦法下嘴，走了。第二次遇到了老虎，老虎也沒辦法，走了，小刺猬更驕傲了。第三次，它遇到了狐貍，仍然縮成一個刺球，狐貍放了一個臭屁，小刺猬被熏暈了，就被狐貍吃掉了……這個畫面里的小刺猬長得萌萌的，憨頭憨腦可愛極了，看到它被狡猾的狐貍吃掉，我哭了好久……現(xiàn)在想起來，那是我我第一次對『死』這個詞產(chǎn)生概念。
這兩個故事好像是屬于同一個一個科普系列，里面還有青蛙、啄木鳥、螳螂什么的。不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卻只記得最殘忍的這兩個故事了。不得不說，在我不滿六歲的小心靈里，它們埋下了深深的陰影。
我小時候還不流行日本漫畫，所以和很多同齡人孩子一樣，我也是看中國傳統(tǒng)式的小人書長大的。這種連環(huán)畫小人書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見了，它一頁上面的大部分是黑白手繪繡像圖案，下面一行到兩行字是人物對話或者故事描述。和現(xiàn)在網(wǎng)上所見的那些很奢侈的擁有一套、兩套、好幾套小人書的孩子不同，我的收藏都是一本一本孤零零的，從來沒有過一整套的小人書。并不是我不想買，而是買不起。
我上學之后父母就不再支持我看課外書了，所有小人書都要自己買。每天把買零食的零花錢攢下來，贊賞一個星期或者更多，苦苦等待賣書的老人從我們村里路過。因為最多也只有一兩毛，所以幾乎每次只能買一本，買兩本的時候都很少。這樣一來，選擇哪本小人書對我都是一種痛苦的抉擇。我經(jīng)常許下宏愿，想要依次買下某一套《三國演義》或者《薛剛反唐》的小人書，但是總是買不到兩本就被另外一套《西游記》或者《濟公全傳》所吸引了。是依從好奇心，選擇一本之前沒看過的某套小人書中的一本，還是按照次序選擇上次看完的續(xù)篇，對我經(jīng)常是一種痛苦的抉擇。
我買的小人書還有一個特點：幾乎全都是中間的某一本，很少是開頭或者結(jié)尾的——因為開頭和結(jié)尾我往往都在書攤跟前蹭著看完了。看完開頭結(jié)尾，然后從回目上選擇看上去最能打的一本買回家，這種兒時記憶造就了我現(xiàn)在的閱讀習慣。它帶給我的直接后果就是我以后看什么書都特別快，因為要搶時間一口氣看完，還要記住大體的人物和情節(jié)。當然，也帶來了兩個后遺癥，一是以后我讀書時也留下了先看開頭結(jié)尾的壞毛病，這在看某些偵探懸疑小說時候經(jīng)常會主動被劇透掉。二是對許多故事只知道大致的因果情節(jié)，所看過的只是一鱗半爪，中間大段細節(jié)都在腦袋里付之闕如。但是因為被我買到的那些吉光片羽會在以后的日子里被我翻來覆去的咀嚼，所以故事里總有些地方我會知道的很詳細，和小伙伴們談論它時就會努力把話題歪到我所了解的情節(jié)上來，不至于完全尷尬。
所以你看，我長大以后成為一名知道分子而不是知識分子，都是小時候留下來的習慣。
我買過本數(shù)最多的一套連環(huán)畫是《薛剛反唐》，6本。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他的故事如《霍元甲》、《三國演義》等等后來我都看過了電視劇，唯獨它始終沒有拍成電視劇。當然，必須承認，也跟當時我在追單田芳老爺子的同名電視評書有關系。只是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到底是因為喜歡小人書才去追的評書，還是因為喜歡評書而去買的小人書。
想把《薛剛反唐》的故事完整講下來并不容易，因為要講薛剛，首先要講薛剛的父親薛丁山和母親樊梨花；講薛丁山首先又要講他的父親薛仁貴，講薛仁貴呢，首先又要講隋唐英雄、瓦崗寨演義……總之這是一長串故事的后傳。和很多傳統(tǒng)故事一樣，薛剛是忠良之后，全家被昏君武則天、奸臣張?zhí)熳魪執(zhí)煊铀莺Γ约簬ьI一票弟兄起兵造反，最后推翻武周統(tǒng)治，復興大唐。這個小人書畫得非常精致，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而且特別能打，什么『四猛八大錘』，什么『驢頭太子』，總之是非常熱鬧的一部武戲。
除此之外我還擁有過四本《三國演義》，包括長坂坡之戰(zhàn)、火燒赤壁等精彩段落；兩本《濟公傳》以及數(shù)不清的孤本《霍元甲》、《西游記》……
我還有過一本小人書，相信是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聽都沒聽過的——《后西游記》！里面有齊天小圣，有唐半偈，有豬一戒，還有黑孩兒、不老婆婆神馬的。我擁有的那部是打黑孩兒的，小時候我是電視劇《西游記》超級粉絲，所以對這部后傳也非常喜歡，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惜有一次拿著它在房頂上看，結(jié)果掉下去被人撿走了，找了好久也沒找回來。
我僅有的全套小人書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只有上下兩本。現(xiàn)在就連怎么得到它的我都記不住了，似乎是鄰居家伯伯給我買的。小保爾的苦難童年，帥大叔朱赫來，青年保爾當上紅軍后的英勇，和冬妮婭的青澀初戀……這些故事在當時的我看來都是那么新奇，那么激情澎湃，小小的心靈被深刻的震撼了。現(xiàn)在想來，我對共產(chǎn)主義的信仰和對蘇聯(lián)的親切感就是那時候種下的種子吧。
最近兩年聽說小時候才賣一兩毛錢的小人書又火了，一整套品相好的經(jīng)典款小人書竟然能賣到好幾萬。可惜我那時候的東西都不是整套，而且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被我和弟弟撕掉或者弄丟了，剩下的一兩本或許是搬家時候媽媽偷著賣給了收廢品的吧。誰知道呢。
到我七八歲的時候，已經(jīng)能連蒙帶猜也能看懂一點純字書 了。這時候的我就已經(jīng)開始有了嗜書如命的味道，看見帶字的東西，不管是什么都要拿過來看一遍。小人書已經(jīng)滿足不了我，家里為數(shù)不多的藏書也被我搜刮了個遍，并開始把魔爪伸向親戚朋友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