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并不大,我卻再也沒有遇見他。
兩個孤單的人,擁擠在一座空曠的城。很多人在追問,我們故事的后文。
出行回來,他坐在靠窗的座位,拿著相機眼神空洞望著窗外,世界都開始安靜下來。陽光很好的午后,他抱著一大盆蘆薈笑意盈盈看著我。那個初見的夜晚,他穿著拖鞋在我身后走。
這是我最喜歡他的三個時刻,今日見他,無喜無悲,竟至于如此不動聲色。時光,你真壞。?
離開他的這些年,我把自己從骨子里翻新了一遍。他全然不是以往的他了,我也早就耳目一新。
那條并不曲折的小路上,合歡神情歡快地開著。
花開花落,緣起緣滅,人來人往。
這個世界上,連我也不是我自己的,又還能去霸占什么呢?
我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爬上梯子,去書架最高的角落里查尋你,隔著遠遠的,悠長得無以復加。
長山,你好,我是刺猬,刺猬是一種很可愛的動物。
這是我們相遇的開場白,我冷冷的介紹著。
長山是個瘦如秋水的男子,眉目清秀,棱角分明,笑起來有隱隱的酒窩。涼薄的唇,經常游離的眼神。
那年我十九歲,他二十三歲。
有一次,在桑椹樹下,我拉低了我的黑色帽子,他經過我了,卻沒認出我。我突然想蹲下大哭一場,感覺發冷,好像下雨了,全世界都在飄搖一樣。
我很蹩腳寫下這些文字,曾經的翻滾難言是蕩然無存了的。
很久以后,我隨風奔跑成了一只自在的風箏,天空都是我的,白云也僅是我背景。
如果有下輩子,長山,你是蝶,我為花,是最恰到好處的輪回。
謝謝你,踩扁了我對愛情所有的妄想。
年少的愛,就像青橙,苦澀得難以下咽,可是看起來卻那么好。我很沒有分寸地嚼了嚼,不覺淚如雨下。
我們不要離開,我們也沒有相愛。
一往直前的是時間,驀然回首的是懷念。
長山,許我一直這么喚你的名。
我知道,你有過一段銘心蝕骨的愛情,她叫婷,她的離開,差點要了你的命。
你生命里,僅有她是你心口的朱砂痣。
你常常想保護我,把我放在你的手心里,用來豢養。
可你終是承載不了我的,我那么固執,那么堅硬,那么橫沖直撞。以至于你靠近一次,就疼一次,就撕扯一次,我看見你咬牙切齒吐出四個字:“你真像她。”
長山,不要吸煙了,我怕這種煙霧妖嬈,讓我覺得不踏實。
長山,你那么馬不停蹄地愛,如饑似渴地愛,你累嗎?
長山,我種的薄荷發芽了,它以后還會開花,它會過得很好。
我如同孩子般,纏著你,碎碎念,你不語,微微一笑。最多時候,你拂過我的長發,時而在指尖繞著。
我們連牽手也沒有,擁抱也沒有。
我會跟在你身后,去踩你走過的腳印,看你的背影,癡癡的,像一種癮。
有一日,我做了一個夢,夢中你向我走過來,你很高,所以我感覺有個長長的影子覆蓋過來。你無限溫柔:來,把手給我。
我開始喜笑顏開起來,你牽著我,一直走。我突然有了痛覺,一看,你的手上都是刺,滿滿的刺,我鮮血淋漓了,卻不肯放開你。
長山自顧自地戀愛了,又失戀了,又戀愛了。
一棵樹,如果也有記憶,它應該也會懷念吧。每個年輪,都是一種失去的印記。
長山很霸道地渴望主宰我的一切,他是那種痞子一樣壞壞的高高瘦瘦的男生,讓人沒有抵抗力。但是我卻總推開他的關心,他的洪水般蔓延開來的好。
我的不可理喻讓他無可奈何,他的偶爾柔軟讓我心生暖意。
我們僵持不下,打了好久這樣的沒有硝煙的仗。
長山,那日你騎著單車說要載我,我倔強得抱著安意如的書,低著頭慢吞吞地走,你就推著車陪我。
長山,那個少有人跡的教室,我躲在背后練琴,優雅的裙子,高跟的鞋,我收斂起那些銳利,你推門進來,我們四目相對。你一副不敢多打擾我的樣子,我也錯愕。
長山,那些日子你賴著我,給我唱歌,難以入耳,我是趕你走的。曖昧,和愛情,我知道你給不了我后者。
后來,我已知曉,在這滾滾紅塵,我們都會找到一個人,與自己煙火一生。
北山上,你一臉陽光,偷拍我卻打死不承認。在小橋流水邊,你虔誠地喊:“刺猬,要不你嫁給我吧。”
我笑了,你也笑。
最時過境遷的是,我收手了,這場盛宴,是該有個散場的。我早知道,我們戛然而止好過續寫一個更爛的結局。
再不會比這個更好了。
刺猬,我遠遠地看著你,看見你笑,就好像人生里再沒有冬天了。
刺猬,你離開我的那個傍晚,我竟然變得那么害怕失去,我多想抱著你。
刺猬,你是海豚,我不是海,我什么都不是。
那天,帶著夕陽慢慢暈開去的光,風吹起我的長發,我的白裙,我踩著不安分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堅定無比走了。
我沒有回頭,因為你一直看著我,帶著酸楚和心疼。
那是你為我最難過的一次。我常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掉眼淚。
其實我,是我自己的天敵。有很多很多的幸福,是我親手放掉的。
長山,我迷戀過你,那是一種熾熱的飛蛾撲火,還不算愛。不愛,所以在時過境遷后,輕而易舉就冷卻掉了。
而我也曾經為你哭過,撕扯過,最痛過,痛到后來就涼薄了。
那些不可遏制的深夜里,我的眼淚陪著我。
有些別人給的傷,你要學著體諒,應該原諒,生活還是好的。
我曾為他剪短我的長發,似水流年總算帶走我對他的牽掛。有一天,他都滿臉胡茬成了大叔成了別人孩子他爸,我也會悄悄爬上了白發。
歲月令人老,誰也逃不掉。每個人都有辛苦路要走,我不求我人生里所有蒼涼和悲歌,你都要在場,我允許你缺席。
不愛比恨,還要決絕和凄慘。
我在你的心里,是乒乓球和鉛球之間的重量嗎?
長山,后來你聯系我,怕也只是你寂寞了,我卻不再奉陪。我的年華,不愿用來交付于你的周旋。
無語相對,默然釋懷。
我們初見,就恍如相識了十年,好像曾經住在同個屋檐,也有“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的驚艷。
從此我的左心房第四根肋骨往里一寸的地方,鐫刻了你的名:長山。
你始終不是那個可以與我執手相待,靜看星辰的人。
我像一只蚊子,四處逃竄,手足無措,兜兜轉轉還是逃不開你這張蜘蛛網。淪陷過,崩塌過,才能重新修葺,卷土重來。
于流年偷換中,我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又沉下去,我竟連個掙扎的柔軟的話兒也沒有了。
長山依然在H城,他后來愛上一個叫做糖糖的女孩。
多好,糖糖,一聽就是沒有保護殼的女子,不像我。
你好,長山,我是刺猬,刺猬是很可惡的動物。
這樣收尾吧,我們的故事,這是我寫得很深刻的一次,長山,你要好,不要讓我見到你后來的樣子。
我見不得這種落差和破滅。
我要你,永遠是那個眉目清秀,棱角分明的男子。
唯有一句:啊,時光,你真壞。
長山,從此水長山高,后會無期。
私語1:
長山,我在婺城,在報社實習的第一天,就去了一個叫做長山鄉的地方。
那里,山清水秀好風光。
我念起你,有些淚是留在心里的,止也止不住地流。也許有些情緒,是需要一個傾瀉口。
告別,我總該要和你告別的。
我看見一輛輛開往長山的車,我的腳像扎根了一樣動彈不得。
如今,天微微藍,我已安好。
?
杭城的秋,很難被人察覺,就好像豁然遠去的時光。
? 私語2:
?長山,你看,你在我這里是源源不斷的。
? 我不敢再去北山,無論是和誰,我怕被回憶侵蝕得體無完膚。
?長山,白流蘇后來嫁給那個說要當她一輩子顧問的男人,叫做齊致遠。
? 而范柳原在她的世界里陰魂不散,她愛了他一陣子,恨了他一生,念了他一生。
?他贏了,她賺了。
? 我為你寫了兩首歌,最后都要我自己來唱,真是一件諷刺而又美好的事。
? 時已三年,我常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長山,哪怕別人取笑,哪怕別人不看好。
?就像我愛自己的右手一樣,它會長出很多的指甲,但是我愛你如它。
? 長山,我有一顆經得起時間折磨的心。
? 也許最后的最后,我會去北山。
? 我愛過你,雖然只是曾經。?
?
? 你看著它們,和我說那句話,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 私語3:
? 北山上人來人往,前天晚上,一夜難眠,昨日還是撐著上了北山。
? 物是人非,一派秋意。陽光識相地時而出來問候我,大多時候離我遠遠的。
?路上撿到一個搗蛋鬼,陪我好長一段路。
? 有人想拍我照片,像那年的你一樣,我條件反射地躲,他笑著致歉,我亦笑。
?同心鎖依舊很熱鬧,包括后來看到的三生石。
? 把愛情寄托在它們身上,真是一件美好而又可憐的事。
? 我找到了,你對我說那句話的地方,一陣寒意。
? 重游舊地,我沒有去走下山的捷徑,老了,不敢冒險了。
?長山,時隔兩年有余,這是我給你的告別儀式。
? 兩個月后,我將從學校滾蛋。
? 我會去流浪,我不愛你了。
? 長山,你還相信愛情嗎?你笑是因為快樂嗎?
?
? 同心鎖,紅絲帶,愛情什么時候會再來,再不離開。?